开春的时候，赵钰终于肯走出房间了。
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下巴，软软地贴在脸颊上，眼神却依旧空洞得吓人。她第一次出门，没有去学校，也没有去医院，而是一步步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老街。
槐树叶刚抽出新芽，嫩绿的颜色晃得人眼睛发酸。早市的吆喝声依旧热闹，有人在卖新鲜的青菜，有人在喊热乎乎的馄饨，空气里飘着烟火气，却再也没有那个能让她眉眼弯弯的身影。
赵钰的手腕上，还戴着那枚红绳平安扣。经过几个月的摩挲，红绳已经褪了点色，平安扣却被磨得愈发温润。她抬手摸了摸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玉石传进去，像是还能触到楚思琪掌心的微凉。
她走到曾经和楚思琪一起吃过的馄饨摊前，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她，叹了口气，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，多加了虾仁：“姑娘，还是老样子？”
赵钰点点头，坐在那张她们常坐的小桌边，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她舀起一只馄饨放进嘴里，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，却甜得发苦。
她想起那天，楚思琪沾了满嘴的汤汁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，说：“钰钰，这家馄饨好好吃，我们以后要天天来。”
“天天来”三个字，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她的心脏。
吃完馄饨，她又走到文具店门口，橱窗里摆着最新款的笔记本和钢笔，和她买给楚思琪的那支一模一样。老板娘看到她，递过来一个封好的盒子：“姑娘，这是之前那个小姑娘落在这儿的，她说要写满一整本诗，送给你。”
赵钰的手抖得厉害，接过盒子时，指尖都在发颤。她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，慢慢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，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：云陵的夏风会记得，我们遇见过彼此的微光。
她一页一页地翻，里面写满了楚思琪的诗，有写槐树下的菜摊，有写操场的月光，有写橘子味的硬糖，还有最后一页，是楚思琪生病后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的话：
“钰钰，对不起呀，我不能陪你去看海了。你要好好吃饭，好好睡觉，好好长大。下辈子，换我来寻你，在槐树下等你，再也不分开。”
赵钰抱着笔记本，蹲在台阶上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落在她手腕的平安扣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风轻轻吹过，带来香樟叶的气息，像是楚思琪在她耳边轻声说：
“钰钰，我没有走，我变成了风，变成了光，变成了你身边，岁岁年年的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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