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命运的暴雨,总是猝不及防。
高三上半学期的一个清晨,楚思琪起床时,突然觉得头晕目眩,眼前发黑,她扶着墙壁站稳,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好几块青紫的瘀斑,轻轻一碰,疼得钻心。她没在意,以为是前几天帮奶奶搬菜筐时磕到了,随便揉了揉,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。
早读课上,她读着读着,突然觉得嗓子发甜,一口鲜血猛地吐在语文书上,染红了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的字样。周围的同学惊呼起来,她眼前一黑,直直地倒了下去。
赵钰就在她旁边,她吓得脸色惨白,一把抱住楚思琪软下去的身体,声音都在发抖:“思琪!思琪你醒醒!”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120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
医院的走廊很长,消毒水的味道刺鼻。赵钰守在抢救室门口,手里攥着楚思琪染血的语文书,指尖冰凉。她等了三个小时,医生才走出来,手里拿着一张诊断书,脸色凝重。
“罕见血液病,治愈率极低。”医生的话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赵钰的心上,“而且病人的身体状况很差,需要立刻住院治疗,费用……不是一笔小数目。”
赵钰接过诊断书,手指抖得厉害,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,割得她心疼。她咬着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,才抬起头,看着医生,一字一句地说:“医生,求求你,一定要救她。钱不是问题,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她没有告诉楚思琪真相。她坐在病床边,握着楚思琪冰凉的手,笑着说:“没事的,就是有点贫血,好好休养就好了。等你好了,我们一起去看海,去看你最想看的日出。”
楚思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轻轻点头:“好,我等你带我去看海。”
那段日子,是赵钰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光,也是两人最刻骨铭心的陪伴。
她每天五点就起床,先去楚思琪家帮奶奶收拾菜摊,然后去医院给楚思琪送早餐,再匆匆赶去学校上课。课间十分钟,别人都在休息,她却趴在桌子上刷题,她要考高分,要让楚思琪放心。
赵钰的父母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从前那个睡到日晒三竿才肯起床的女儿,如今眼底的红血丝就没消过,校服外套永远沾着洗不掉的菜渍,整个人瘦得脱了形。赵妈妈每天凌晨四点就起来熬粥,用保温桶装着,让赵钰带给楚思琪,还不忘往她书包里塞几个煮鸡蛋:“别光顾着照顾思琪,你自己也得好好吃饭。”
赵爸爸则默默联系了自己的朋友,四处打听治疗这种血液病的专家,厚厚的一沓资料堆在书房的桌上,扉页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记号。他不再提让赵钰专心备考的话,只是每天晚上等赵钰从医院回来,默默给她留一盏灯,温着一碗热汤。
第一次化疗结束后,楚思琪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。她坐在镜子前,看着梳子上缠绕的黑发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她不敢碰自己的头发,怕一抓就是一大把,怕自己变得丑丑的,怕赵钰会嫌弃她。
赵钰发现她的低落,悄悄走进病房,看到她对着镜子发呆,眼眶泛红。楚思琪听到脚步声,连忙用被子盖住头,哽咽着说:“赵钰,你别进来,我现在好丑……”
赵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。她走到床边,轻轻拉开被子,看着楚思琪苍白的脸和散乱的头发,伸手,温柔地拂去她脸颊的泪水:“不丑,我的思琪怎么会丑。”
那天晚上,赵钰回了家,看着镜子里自己乌黑浓密的长发,心里做了一个决定。第二天一早,她去了理发店,理发师看着她,一脸不解:“小姑娘,你这头发这么好,真的要剃光吗?”
赵钰点点头,眼神坚定:“嗯,剃光。”
当赵钰顶着锃亮的光头出现在病房时,楚思琪愣住了,随即眼泪汹涌而出。赵钰笑着走到她床边,摸了摸自己的光头,又摸了摸楚思琪的头发:“你看,这样我们就一样了。以后你掉光了头发,我们就一起当光头小姐妹,好不好?”
楚思琪扑进她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:“赵钰,你怎么这么傻……”
“傻才好啊,”赵钰抱着她,声音哽咽,“傻一点,就能陪你久一点。”
赵妈妈来看望楚思琪时,看到两个姑娘的光头,眼圈瞬间红了。她没多说什么,只是从包里拿出几顶柔软的帽子,轻轻戴在楚思琪的头上:“这是阿姨给你织的,戴着暖和。”帽子里衬绣着小小的“思”字,针脚细密,是熬了好几个夜晚的心血。
从那天起,楚思琪再也不抗拒化疗带来的脱发。她掉头发时,赵钰会坐在旁边,帮她把掉落在枕头上的头发一根根捡起来,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小盒子里。楚思琪的头发越来越少,最后彻底掉光了,赵钰就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帽子,粉色的、蓝色的、带着小兔子耳朵的,每天换着花样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