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燥热都倾泻出来，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，连风卷过树梢，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。

于南洋背着半旧的黑色双肩包，一脚踢开一中高二（16）班的教室门。

“报——告~”

他的声音不算大，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，瞬间让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安静下来。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，落在那个的少年身上。

讲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，脸上挤出几分客套的笑：“于南洋同学？怎么迟到了，快进来，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。”

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，于南洋没理会，只是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教室。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，他径直走过去，将书包往桌上一扔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震得桌肚里的书本掉出了几本。

他弯腰去捡，指尖刚碰到书脊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：“小心点，那本是……”

于南洋的动作一顿，抬眼看向说话的人。

是个坐在他隔壁桌的男生，干干净净，校服穿在他身上倒像是什么高定衣服，身形单薄，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。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很亮，却带着几分怯懦。

这就是咸远。

于南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——来之前，班主任在电话里提过一嘴，说让他多和同学好好相处，尤其是同桌和邻桌。

但于南洋向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主。

他瞥了一眼咸远放在桌角的作业本，封皮上的字迹清秀工整，和他那副软乎乎的样子一模一样。不知怎的，想起父亲提起他时眼里从未对自己流露出的温柔。心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。

整个上午的课，于南洋都在睡觉。直到午休铃响，他被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吵醒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，准备去食堂找点吃的。

刚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巷子口，就看见咸远一个人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一个面包，正小口小口地啃着。

巷子很窄，两旁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，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咸远站在光影里，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，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
于南洋停下脚步，双手插在裤兜里，挑眉喊道：“喂，那个谁。”

咸远的动作一顿，转过头来，看到是于南洋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

这副怯懦的样子，更让于南洋的火气往上涌。

他几步走过去，伸手就攥住了咸远的手腕。咸远的手腕很细，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，能清晰地摸到骨头的轮廓。

“喂，你这个样子装给谁看呢”于南洋的语气带着嘲讽，

咸远的脸瞬间白了，他挣扎了一下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没有？”于南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，看着咸远疼得皱起眉头，却硬是不肯喊出声的样子，心里的烦躁更甚，“刚才在教室里，你跟我装什么装？”

他想起父亲昨晚的话——

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气，瞬间找到了出口。

于南洋猛地松开手，咸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，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，沾了一层灰尘。

还没等咸远反应过来，于南洋已经一拳挥了过去，砸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咸远闷哼一声，摔倒在地。眼镜掉在了一边，镜片上沾了泥点。

他没有反抗，只是蜷缩着身体，双手抱头，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
于南洋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里的火气非但没消，反而更盛。他抬脚，不轻不重地踹在了咸远的腿上：“软骨头，连还手都不敢？”

咸远咬着嘴唇，嘴唇泛着白，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
巷口传来脚步声，是路过的老师。

于南洋这才停了手，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咸远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，转身就走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警告：“下次再让我看不顺眼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。”

咸远躺在地上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爬起来。他捡起地上的眼镜，擦了擦镜片上的泥点，重新戴上。然后弯腰，捡起那个沾了灰尘的面包，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土。

他的肩膀很疼，腿也疼，可是他不敢告诉老师，也不敢告诉妈妈。

风卷着爬山虎的叶子吹过，带来一阵微弱的凉意。咸远看着于南洋消失在巷口的背影，轻轻咬了一口沾了灰尘的面包，涩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。

他不知道，这场毫无来由的霸凌，只是一个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