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情碎了。
可碎裂的笛片,却未沉寂。
它们散落于岐山阴宅的废墟中,如星辰坠地,每一片都泛着微弱的幽光。夜风拂过,笛片轻颤,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——**那是思念在共振**。
温宁立于残垣之间,鬼气如墨,却罕见地颤抖着。他俯身,一片一片拾起陈情的碎片,将它们轻轻捧在掌心。那些碎片割破他的阴躯,黑血滴落,竟与笛片上的血痕交融,泛起微弱的金光。
“宗主……”他低语,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,“你说过,只要陈情还在响,你就不会走远。”
他闭眼,鬼气全力催动,将自身魂力注入笛片。刹那间,九片碎片腾空而起,悬浮于空中,彼此牵引,竟在虚空中拼凑出一柄残笛的轮廓。
**呜——**
一声低沉的笛音,自虚无中响起。
不是完整的《安魂》,也不是《送别》,而是一段破碎的旋律——**是魏无羡最后吹奏的《送别》的尾音**。
可就这一声,撼动了天地。
云梦江畔,莲花坞的英灵们齐齐抬头,牌位震颤;姑苏蓝氏的寒潭边,忘机琴无风自鸣;就连金麟台的金殿之上,金光瑶手中的玉圭也骤然裂开一道缝隙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瞳孔骤缩,“他已魂飞魄散,怎可能——?”
——
岐山阴宅,血月当空。
残笛轮廓中,一道虚影缓缓浮现。
红衣,含笑,眼底有星河。
魏无羡回来了——**以魂影之态,借温宁之血,借陈情之忆,短暂归来**。
“温宁,”他轻声说,“你太傻了。我已死,魂魄散于天地,你何必强求?”
温宁跪地,额头触地:“宗主在,温宁便不是孤魂野鬼。宗主去,温宁宁可魂飞魄散。”
魏无羡抬手,虚影轻抚温宁的头:“好孩子……可这世道,不该由你来扛。”
他望向远方,仿佛能穿透时空,看见云梦的江澄、姑苏的蓝忘机。
“他们……还好吗?”
——
云梦,莲花坞。
江澄在睡梦中惊醒,胸口血契印痕已消,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热的烙印——**是魏无羡的血**。
他冲出房门,望向岐山方向,只见一道红影悬于天际,虽淡如烟,却如烈火不灭。
“魏无羡!”他嘶吼,御剑欲追,却被一道蓝影拦下。
蓝忘机立于月下,避尘剑轻颤,剑尖指向岐山:“他回来了……可这代价,太大了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江澄怒吼,“他为我死,我便为他战!我要让金光瑶血债血偿!”
蓝忘机沉默片刻,终是点头:“好。那便——**共战**。”
——
金麟台,朝会大殿。
仙门百家齐聚,金光瑶高坐金殿,正欲宣布“魏无羡已死,鬼道当诛”。忽然,殿外狂风大作,九片笛片破空而入,悬浮于大殿之上,拼成残笛之形。
魏无羡的魂影浮现,声音如风穿堂:“金光瑶,你可还记得,你跪在师姐面前,说‘愿为江氏赴死’?如今,你却用她的名字,屠她的族人,控她的弟子,夺她的道统——你,配吗?”
金光瑶猛地起身,金丝抹额断裂,眼中血丝密布:“你……你已是亡魂,竟敢入我金麟台?!”
“亡魂?”魏无羡轻笑,“可我看见的,是你们心中的鬼。我魏无羡,生不负心,死不负情。而你——金光瑶,你连做人的资格,都早已丢尽。”
话音落,残笛轻响,一曲《**斥邪**》荡开,殿中百家弟子竟纷纷跪地,手中兵刃脱手——**非因惧怕,而是心虚**。
——
姑苏,寒潭洞。
蓝曦君抚琴,琴弦忽断。他望向潭水,水中倒影竟不是自己,而是魏无羡含笑的脸。
“蓝曦,”魏无羡的声音从水中传来,“替我告诉忘机——**别守规矩了,来寻我**。”
蓝曦君怔然,良久,轻叹:“这世间,终究是情字最难破。”
——
岐山阴宅,残影渐淡。
温宁跪地,鬼气枯竭,身躯开始崩解。
魏无羡望着他,声音温柔:“回去吧,温宁。我已归来一次,足矣。这世间,还有人等着你守护。”
“可温宁……只想守护宗主。”温宁低语,身影如烟散去。
魏无羡抬手,似想挽留,却只握住一缕风。
他望向天际,轻声呢喃:“蓝忘机……江澄……师姐……我走了。”
残笛碎裂,魂影消散。
天地重归寂静。
可那一声笛音,却已刻入三界——**从此,再无人敢言“正道”二字**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