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条里的默契

苏晚开始频繁地给信箱投递纸条。

她的问题五花八门，大多和文学相关，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“笨拙”。有时是“李白的《将进酒》里，‘天生我材必有用’的下一句是什么？”，有时是“李清照的‘知否知否，应是绿肥红瘦’，描绘的是哪个季节的景色？”，甚至还有“《诗经·关雎》里的‘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’，‘逑’字是什么意思？”

这些问题其实都不难，稍微翻一下课本就能找到答案，但顾言每次都会认真回复，不仅给出答案，还会补充一些相关的背景知识或自己的见解。

比如回答《将进酒》时，他会写下：“千金散尽还复来。附：李白的豪放与自信在这句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，他一生虽仕途坎坷，却从未放弃对理想的追求，这种精神值得敬佩。”

回答李清照的词句时，他会备注：“暮春时节。附：‘绿肥红瘦’四字炼字精妙，以‘绿’代叶，以‘红’代花，通过肥瘦的对比，写出了风雨过后花叶的情态，足见易安词的细腻。”

苏晚把每一张回复都精心收藏在笔记本里，闲暇时就拿出来翻看，看着那些清俊的字迹，仿佛能看到顾言伏案写字时认真的模样。她也会在纸条里悄悄分享自己的生活，比如“今天图书馆的玉兰花开了，特别香”，或者“食堂新出的桂花糕很好吃，推荐学长试试”。

顾言总会积极回应。她分享玉兰花，他就回复：“我昨天路过图书馆也看到了，白色的花朵配着蓝天，像画一样。下次可以一起去看看？”；她推荐桂花糕，他就写下：“谢谢学妹推荐，今天中午就去试试。如果好吃，下次我请你吃？”

虽然两人始终没有真正见面聊天，但通过一张张纸条，他们渐渐熟悉了彼此的喜好。苏晚知道了顾言喜欢喝不加糖的美式，每天早上都会去学校东门的咖啡店买一杯；知道了他不喜欢吃香菜，吃面条时总会特意叮嘱老板“不要香菜”；知道了他周末喜欢去市图书馆看书，尤其是古籍部；还知道了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古籍修复师，希望能让更多珍贵的古籍重焕生机。

顾言也知道了苏晚喜欢读宋词，尤其偏爱秦观的婉约词风；知道了她怕辣，吃一点点辣椒就会脸红；知道了她喜欢养多肉植物，宿舍的窗台上摆了一排，都起了可爱的名字；还知道了她虽然性格内向，但内心很细腻，总爱观察生活中的小美好。

他们的纸条越来越长，内容也渐渐超出了文学的范畴。苏晚会和顾言吐槽专业课的压力，说古代文学史的知识点太多，背得头疼；会分享自己写作文时的瓶颈，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文章更有深度；甚至会倾诉自己的焦虑，说担心期末考不好，影响绩点。

顾言总会耐心地安慰她，给她加油打气。他会写下：“古代文学史的知识点可以分类记忆，比如按朝代梳理，或者按作家分组，这样会轻松很多。如果有不懂的地方，随时可以问我，我可以帮你梳理脉络。”

他会鼓励她：“你的文字很细腻，有自己的风格，只是缺乏一点技巧。下次写作文可以先列个提纲，明确中心思想，再慢慢填充内容，我相信你一定能写得很好。”

他还会开导她：“绩点固然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学习的过程。只要你认真努力了，就一定会有收获，不用太焦虑，放宽心。”

有一次，苏晚因为一篇课程论文被老师批评，心情低落，在纸条里写道：“我觉得自己好没用，连一篇论文都写不好，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学中文吧。”

那天下午，她收到了顾言的回信，那是一张很长的便签，字迹密密麻麻。他说：“我大一的时候，写的第一篇论文也被老师批得很惨，老师说我的论点不明确，论据不充分，我当时也很沮丧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专业。但后来我静下心来，跟着老师的建议修改，查阅了很多资料，慢慢找到了写论文的方法。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，重要的是不要放弃。你很有天赋，对文学也有自己的感悟，只要坚持下去，一定能越来越优秀。如果论文有需要，我可以帮你看看，给你一些修改建议。”

看到这张纸条时，苏晚忍不住红了眼眶。她没想到顾言会说这么多鼓励的话，更没想到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。那一刻，她觉得自己和顾言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。

为了感谢顾言的帮助，苏晚开始在纸条里附上一些小礼物。有时是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，有时是一张印有诗词的明信片，有时是一片精心压制的树叶。

顾言也会回赠礼物。他会给她带咖啡店的美式咖啡券，说“学妹可以尝尝，不加糖的美式虽然苦，但越品越香”；会给她送一本自己珍藏的《唐诗宋词选注》，扉页上写着“赠苏晚学妹，愿你在诗词的世界里收获快乐”；还会给她带一些古籍修复的入门书籍，说“知道你对传统文化感兴趣，这些书或许能帮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”。

他们的默契在一张张纸条中悄然滋生。苏晚知道顾言上课喜欢坐靠窗的位置，会提前帮他占好座；顾言知道苏晚喜欢在图书馆的靠窗位置看书，会悄悄给她带一杯温热的牛奶，放在她的桌角。

虽然他们在教室里偶尔会相遇，眼神交汇时会默契地相视一笑，却从未主动开口打招呼。仿佛这种隔着距离的相处方式，更能保留这份秘密的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