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猎与反猎》
与灰隼达成协议的第二天清晨，飞云市港口区东侧的废弃造船厂。
这里曾是合众地区最大的造船基地之一，二十年前因产业转移而荒废。巨大的船坞里积着半人高的浑浊海水，生锈的龙门吊在晨风中发出嘎吱声响，破碎的玻璃窗后是空洞的黑暗。这里是城市遗忘的角落，也是各种灰色交易的常见场所。
清晨六点，天刚蒙蒙亮，Q带着精灵们抵达预定位置。
按照计划，今天上午九点，灰隼会“偶然”在这里发现“罕见精灵”拉比，并尝试捕捉。而Q则会“恰好”路过，出手阻止，双方发生“战斗”，最后灰隼“不敌败退”，但会确认拉比的价值，并在猎人圈子里散播消息。
计划的关键在于真实感——必须让任何可能的观察者相信，这是一场真正的遭遇战，而不是演戏。
“都准备好了吗？”Q通过心灵连接确认。
奇鲁莉安悬浮在他身侧，靛青色的眼睛扫视着四周：“感知范围内没有异常生命信号。但废弃区域可能有隐藏的监控设备。”
“灰隼会处理。”Q说，“他保证在行动开始前，会‘清理’掉这一带所有不属于我们的监控。”
水箭龟潜伏在船坞的水中，只露出眼睛和炮管。大竺葵的藤蔓已经覆盖了附近三栋建筑的墙面，形成天然监控网。班基拉斯藏在最大的船坞阴影里，甲壳颜色与锈迹融为一体。拉帝兄妹在百米高空盘旋，用精神能量扫描更大范围。闪雷停在废弃控制塔的避雷针上，用微电流探测电子设备。小银在一个半满的积水池里，身体几乎透明。
月亮伊布留在诊所——这是计划的一部分，诊所需要有人值守，以免引起怀疑。
而拉比，此刻正以粉白蝙蝠的伪装形态，蹲在Q肩头。它似乎有些紧张，翅膀微微颤抖。
“别怕。”Q轻声说，“只是演戏。不会真的让你被抢走。”
拉比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，传递来微弱的意念：“我相信你...但那个猎人...他的眼神很锐利。”
“那是演技的一部分。”Q解释，“好的猎人，在执行任务时会完全进入角色。”
七点半，灰隼准时出现。
他换了装束——不再是昨天那身相对整洁的猎装，而是更加实用、带有磨损痕迹的丛林作战服。脸上用油彩画了简单的伪装，秃鹰娜在他头顶盘旋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每个角落。
“区域已清理。”灰隼通过特制的加密通讯器说，“发现三个隐藏摄像头，两个已经被我破坏，第三个...我留着了，但调整了角度，拍不到关键区域。”
“收到。”Q回应，“按计划，你在九点整‘发现’拉比，尝试捕捉。我会在三分钟后介入。”
“明白。我的表演会很真实，你的精灵们最好也认真点——猎人圈子里有眼睛很毒的家伙，能从战斗细节判断真假。”
“放心。”
通讯结束。
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，是漫长的等待。
Q坐在废弃控制塔的二层，通过破碎的窗户观察外面。晨光逐渐变亮，海鸥开始在港口上空盘旋，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声音——但这些都与废弃船厂无关，这里依然是一片死寂。
八点五十分，拉比从Q肩头飞起，按照计划，它要飞到预定位置——一艘半沉没的货轮残骸上，那里有个锈蚀的货舱口，可以作为临时的“巢穴”。
“小心点。”Q叮嘱。
拉比点头，扇动翅膀，悄无声息地飞向货轮残骸。它的飞行姿态完美模仿了野生蝙蝠类精灵——不规则，略带笨拙，但又透着某种灵动。
九点整。
灰隼“准时”发现了拉比。
他从藏身的建筑阴影中走出，动作专业而警惕。秃鹰娜在空中锁定目标，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——这是猎人发现稀有目标的信号。
“那是...什么精灵？”灰隼“自言自语”，声音刚好能让隐藏的摄像头捕捉到，“从未见过的品种...粉白色，蝙蝠形态，但翅膀结构特殊...可能是未发现的新物种，或者...极度稀有的变异个体。”
他迅速评估：“价值...无法估量。必须捕捉。”
灰隼放出了第一只精灵：龙头地鼠。地面系，擅长挖洞和突袭，是猎人常用的开场精灵。
“挖洞接近，用直冲钻控制它，别伤太重！”灰隼下令。
龙头地鼠钻入地面，在生锈的金属板和水泥碎块下快速移动，直冲货轮残骸。
按照剧本，这时候拉比应该“惊慌逃跑”，但“因为不熟悉环境”而“失误”，被龙头地鼠逼到死角...
但意外发生了。
就在龙头地鼠即将破土而出的瞬间，货轮残骸的另一侧，突然冲出了三个人影——不是Q安排的人，也不是灰隼的人。
三个穿着黑色战术服、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人，每人手中都拿着特制的捕捉设备。他们动作极快，显然是专业的捕猎者，而且...早就埋伏在这里。
“什么情况？！”灰隼在通讯频道里惊呼，“启医生，这不是你的人吧？！”
Q也震惊了：“不是！计划泄露了！”
更糟糕的是，那三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猎人。他们的装备精良到夸张：一人手中拿着能量抑制器，一人拿着特制的捕捉网枪，还有一人...竟然拿着一个微型虫洞生成器——那是联盟严格管控的高科技设备，能在短距离内实现空间跳跃，用于捕捉速度极快的精灵。
“灰隼，取消计划！保护拉比！”Q立刻下令，“那些人有问题！”
但已经晚了。
第一个人启动了能量抑制器。无形的能量波扩散，覆盖了整个船厂区域。Q立刻感觉到体内的晶片能量流动变得滞涩——这不是普通的抑制器，是军用级别的，效果比劳伦斯用的强十倍！
拉比被抑制器影响，身体一僵，从半空中坠落。
第二个人发射捕捉网。网线不是普通材质，而是闪烁着能量光泽的特制纤维，一旦被缠上，不仅物理束缚，还会持续释放麻痹能量。
第三个人用虫洞生成器，瞬间移动到拉比坠落的位置，伸手就要抓住它...
“水箭龟！高压水泵！打断他！”
潜伏在水中的水箭龟立刻发动。即使受到抑制器影响，它的水流依然精准而强劲，直接命中那个人的手臂，将他冲飞出去。
但那个人在空中调整姿势，竟然稳稳落地——这身体素质，远超普通训练师。
“目标有守护者！”其中一人用冰冷的声音说，“按B方案，强攻。”
三个人同时放出精灵。
不是常见的战斗精灵，而是...三只改造精灵。
第一只，是一只巨钳螳螂，但它的双钳被替换成了某种机械结构，钳口闪烁着能量刃的光芒。
第二只，是一只电击魔兽，但它的背部安装了额外的能量核心，电流颜色是诡异的暗紫色。
第三只...Q瞳孔一缩。那是一只班基拉斯，但它的甲壳上布满了人工植入的金属板，眼睛是机械般的红色，口中积蓄的能量不是破坏死光，而是某种黑色的、扭曲的光束。
“那些是...”灰隼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，带着震惊，“‘兵器计划’的产物...我以为那个计划十年前就被联盟取缔了！”
“兵器计划？”Q问。
“用科技和基因改造强行提升精灵战斗力，制造纯粹战争兵器的非法项目！”灰隼快速解释，“这些精灵没有自我意识，完全由训练师通过芯片控制...它们是杀戮机器！”
三只改造精灵同时发起攻击。
巨钳螳螂的双钳能量刃斩向水箭龟，电击魔兽的暗紫色雷电覆盖了整个船坞区域，班基拉斯的黑色光束直射控制塔——目标是Q！
“全员，解除限制！战斗准备！”Q下令。
现在不是演戏的时候了。拉比有危险，那些改造精灵的危险性远超预期，而且...那三个黑衣人明显是专业的捕猎团队，目标明确，手段狠辣。
精灵们同时爆发出真正的力量。
即使有抑制器压制，它们也展现出了远超普通精灵的战斗力。
水箭龟没有躲避巨钳螳螂的能量刃，而是用甲壳硬抗，同时炮管蓄能，不是水流，而是...混合了它自身电能和晶片共鸣能量的“高压电浆炮”——这是它在森林试炼后获得的新能力。
巨钳螳螂的能量刃斩在甲壳上，只留下浅浅的白痕，而水箭龟的电浆炮直接命中了它的胸口。机械改造的部位爆出电火花，巨钳螳螂被轰飞出去。
大竺葵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缠向电击魔兽。那些藤蔓不仅坚韧，而且表面覆盖着大竺葵金属花瓣的碎屑，导电性极差。电击魔兽的雷电被导入地面，而藤蔓将它牢牢束缚。
班基拉斯的黑色光束被另一道能量拦截——是班基拉斯（Q的班基拉斯）的虫鸣。超高频率的声波与黑色光束碰撞，在空中炸开，冲击波震碎了周围建筑的玻璃。
拉帝兄妹从高空俯冲而下。拉帝欧斯用精神强念同时攻击三个黑衣人，拉帝亚斯则用超高速移动救下了坠落的拉比。
闪雷从避雷针上飞下，翅膀上的电光变成金色——那是它调动了体内全部电能，甚至动用了森林祝福带来的生命能量，形成了一道巨大的“雷电屏障”，将战场分割，防止黑衣人逃跑。
小银从水池中跃出，那些正在自我修复的鳍翼完全展开，洒下的不再是水雾，而是带着净化能量的“光雨”。光雨落在改造精灵身上，那些机械部件开始出现故障，能量流动变得紊乱...
而奇鲁莉安，已经飘到了战场中央。
它的心灵之刃完全激活，七彩的光芒在刃上流动。那不是物理攻击的准备，而是...精神层面的绝对压制。
“心灵领域·展开。”
无形的精神力场以奇鲁莉安为中心扩散。那不是攻击，而是...宣告。
在这个领域内，所有生命——包括改造精灵——的意志都会被感知，所有恶念都会被放大并反弹，所有控制连接都会被暴露和干扰。
三个黑衣人同时捂住头部，发出痛苦的低吼。他们的控制芯片与精灵的连接被强行干扰，那些改造精灵开始出现混乱：巨钳螳螂无差别攻击周围一切，电击魔兽的雷电失控，班基拉斯的黑色光束胡乱射击...
“灰隼！趁现在！制服他们！”Q从控制塔跃下，奇鲁莉安用念力缓冲了他的落地。
灰隼反应极快。他的秃鹰娜从高空俯冲，用钢翼攻击黑衣人的装备；龙头地鼠从地面突袭，击倒一人；阿柏怪的毒雾让另一人昏迷；师父鼬的精准打击破坏了第三人的虫洞生成器...
战斗在五分钟内结束。
三个黑衣人全部被制伏，他们的改造精灵因为控制中断而陷入待机状态。拉比被安全救回，虽然受了些惊吓，但没有受伤。
Q走到一个还能说话的黑衣人面前，摘下了他的头盔。
下面是一张年轻但冷酷的脸，大约二十出头，眼神里没有恐惧，只有任务失败的懊恼。
“你们是谁？”Q问，“谁派你们来的？”
年轻人闭嘴不言。
但灰隼走了过来，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装备，然后从他的战术背心里搜出一个徽章——一个黑色的、有着齿轮和DNA双螺旋图案的徽章。
“果然是‘新兵器计划’。”灰隼脸色难看，“十年前联盟取缔了‘兵器计划’，但项目的部分研究人员和资金转入地下，成立了‘新兵器’。他们一直在秘密进行精灵改造实验，并且...捕捉稀有精灵作为实验素材。”
他看向拉比：“你们的目标是这只精灵...为什么？它有什么特殊？”
年轻人依然不说话。
但奇鲁莉安已经用心灵之刃探查了他的表层思维。虽然深层记忆有加密，但表层信息还是能获取一些。
“他们不是偶然发现拉比的。”奇鲁莉安通过连接告诉Q，“他们一直在监测飞云市区域的‘异常能量波动’。拉比从梦境边界进入现实时，引起了空间涟漪，被他们的设备捕捉到了。他们分析认为，这种‘跨维度生物’是完美的实验素材——既能研究梦境与现实的关系，又能提取特殊基因用于改造...”
Q心中一寒。如果拉比落到这些人手里...
“他们的基地在哪儿？”Q问。
年轻人咬紧了牙关——他嘴里有自杀胶囊，但灰隼已经提前卸掉了他的下巴。
“不说没关系。”Q平静地说，“我们会找到的。”
他联系了玛姬督察。十分钟后，联盟执法队的车辆抵达，带走了三个黑衣人和他们的改造精灵。玛姬亲自带队，看到现场后，她的表情严肃得可怕。
“新兵器...我们追查他们两年了，但一直抓不到尾巴。”玛姬说，“这次你们立了大功。这些人嘴巴很硬，但我们会想办法撬开。”
“重点是他们的基地。”Q说，“必须摧毁。那些改造精灵...太危险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玛姬点头，“而且，他们的存在，对所有稀有精灵都是威胁。启医生...不，启源。这次的事情，超出了‘特别顾问’的范畴。我需要你正式加入行动组，至少在这次任务期间。”
Q没有犹豫：“我同意。但我的精灵们必须一起。”
“当然。”
玛姬离开后，船厂只剩下Q、灰隼和精灵们。
计划完全被打乱了。但意外引出了更大的威胁——新兵器组织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灰隼问，“还要继续‘猎人游戏’吗？”
Q思考片刻：“不。新兵器的出现，说明拉比已经暴露了。继续用你做诱饵太危险，而且...可能有更多势力已经盯上它。”
他看着肩头惊魂未定的拉比：“我们需要改变策略。不是防守，不是诱饵，而是...主动出击。”
“主动出击？”灰隼挑眉，“攻击新兵力的基地？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？他们的改造精灵...”
“正因为危险，才要尽快解决。”Q说，“而且，我们不是一个人。”
他想起了萨奇、J、银...甚至，森林的力量。
“灰隼，你还愿意合作吗？”Q问，“这次不是演戏，是真正的战斗。危险程度...可能是你猎人生涯中最高的一次。”
灰隼沉默了很久。他看了看自己的精灵们，又看了看Q的精灵们——那些在刚才战斗中展现出的、远超他想象的力量和默契。
最终，他笑了——那是猎人发现真正挑战时的兴奋笑容。
“你知道吗，启医生，”他说，“我当猎人二十年，接过的任务无数。但像今天这样...对抗真正的邪恶，保护真正珍贵的生命...这样的任务，还是第一次。”
他伸出手：“算我一个。不是为了报酬，不是为了治疗，而是因为...这他妈的才是一个猎人该做的事。”
两只手握在一起。
“欢迎加入，灰隼。”Q说。
“荣幸之至，启源。”
晨光完全升起，照亮了废弃船厂的一片狼藉。
战斗结束了，但战争刚刚开始。
新兵器组织，梦境边界的危机，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、对稀有精灵虎视眈眈的势力...
Q知道，他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强大，越来越危险。
但他不是一个人。
他有精灵伙伴，有社区支持，有联盟资源，有森林认可，有J和萨奇这样的战友，有银这样的盟友，现在...还有灰隼这样的专业猎人。
而最重要的是，他有必须守护的东西：拉比，梦境边界，那些可能被新兵器盯上的精灵，还有...这个连接纪元下，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生命。
“走吧。”Q说，“先回诊所。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计划，联系所有能联系的力量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灰隼问。
“然后，”Q看向远方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，“我们去把那些躲在暗处的害虫，一个一个揪出来。”
阳光洒在他们身上，将影子拉得很长。
那是守护者的影子。
也是猎人的影子。
而这一次，猎人与被猎者的角色，已经模糊。
因为真正的猎人，猎的从来不是精灵。
而是黑暗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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