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喜

“什么？！他哥哥喜欢他？他们可是亲兄弟……这、这简直有违伦理！”沈旭猛地从床边弹坐起来，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
“我也很喜欢我妈妈爸爸呀！”一旁的小男孩歪着头，天真地插话。

“那怎么能一样！”云斜连忙伸手捂住孩子的耳朵，轻声嗔怪道。

沈旭迅速冷静下来，目光转向云斜，话锋陡然一转：“你也是吸血鬼吧？没有新鲜血液，你是怎么熬过来的？”

云斜听出话中的试探，抬眼微微一笑：“我不是贵族。普通的动物血就足以让我活下去。”他语气从容，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，“你呢？若是愿意放弃那贵族身份，或许也能像我一样活得自在。”

空气骤然紧绷。两只吸血鬼无声对峙，力量的差距在目光交汇间昭然若揭。

“你们真的是吸血鬼呀！”小男孩突然挣脱云斜的手，声音里没有恐惧，反而充满兴奋与崇拜，“你们会吸人的血，对吗？”

“当然会，”沈旭忽然咧嘴一笑，神情温和却带着说不出的危险，“成为吸血鬼，就能活得足够漫长——不像某些姓周的人类，最多不过五六十年寿命。”

云斜瞳孔微缩：“你看到他的记忆了？”

“对于一个拥有读心术的吸血鬼来说，那算什么秘密？”沈旭语气平淡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嘲讽，“也难怪你们总怀疑我是他哥哥。毕竟我们长得……确实一模一样，不是吗？”

他站起身，声音低沉下来：“我不是周炎。但我或许能带他找到当年的真相，带他走进吸血鬼的世界——”

他顿了顿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并保护他。”

云斜眉头紧锁。就在这时，他怀中的小男孩突然雀跃起来：“太棒了！那你们一定知道怎么救我爸爸，对不对？”　　“孩子，你先回去。”云斜侧身将男孩护在身后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。

男孩却兴奋得顾不上危险，从云斜身后探出头来，朝沈旭喊道：“我叫卢光日！漂亮哥哥，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呀！我爸爸还等着你去救呢！”

他话音未落，两只吸血鬼同时竖起耳朵——一声凶狠的犬吠正由远及近，带着明确的杀意。

是猎犬！

下一秒，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周氏小卖部的木门被猛地踹开。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拽着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冲了进来。

云斜眼见援兵已到，抱起双臂，朝沈旭扬了扬下巴：“还不跑？等着吸血鬼猎人把你抓回去，剜出心脏吗？”

沈旭瞥了一眼那只蓄势待发的猎犬，冷笑道：“等着瞧？你不也是吸血鬼，难道不怕他？”

“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人。”云斜语气从容，“我跟这位猎人，认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。”

“行，算你狠！”沈旭话音未落，前脚已敏捷地踏上窗台，正要翻身跃出，那只猎犬却猛地扑上前，死死咬住了他的裤腿。

“耀……？”

随后进来的那位吸血鬼猎人身材魁梧，浓眉紧锁，此刻却一脸震惊地望着意图逃跑的吸血鬼，口中下意识吐出一个字。

——耀？

沈旭的脑海“嗡”的一声，仿佛被这个字击穿了某个封存的角落。

无数破碎的呼唤声瞬间涌上心头，层层叠叠，此起彼伏。而在那片嘈杂的背景音中，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、穿透一切——

那不是别人，正是周焱的声音。

不是现在的周焱，而是年幼时的他。

沈旭猛然意识到：这些声音并非来自耳畔，而是从他的血液深处奔涌而出。

“耀？！你叫他耀？！”云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旭。

周炎从前的名字，正是周久耀。

眼前这只名为沈旭的吸血鬼，难道真的与“耀”的失踪乃至死亡有关？

——换血？

一个大胆到令人战栗的猜测在云斜心中炸开，连他自己都被这个念头惊得心头一颤。　　不，一定是猎人弄错了——云斜心想。

当年他虽然没能参加周炎的葬礼，但作为吸血鬼，他确实清晰地感受到了周炎死亡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——毕竟那时，他就在现场。

周炎确实死了。

因此，云斜从未怀疑过沈旭会是周炎。

可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猎人，直觉极少出错。他为何会认定这只吸血鬼，竟是周炎的哥哥——周久耀？

这位常年流浪在外的吸血鬼猎人，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直觉，能精准分辨吸血鬼与普通人。他身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疤，都是在与吸血鬼贵族搏杀时留下的——是岁月也无法抹去的“勋章”。

然而此刻，看着沈旭那异常的反应，云斜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另一种可能：

当年周久耀找到吸血鬼贵族王子，进行了换血仪式，却遭到反噬。他的记忆、他的身体，或许早已被那位王子的意识彻底占据。

那么现在……是否还有办法唤醒属于周久耀的记忆？

沈旭靠在窗边，勉强支撑着身体。

他无可奈何地读取着两人的思绪，看着他们神情渐渐复杂，自己却无话可说。

一个更可怕的猜想，渐渐浮现在他心中：

也许，周久耀的换血其实已经成功，却被丧子的吸血鬼首领——那位“父亲”——从坟墓中挖出，带回族群。

首领发现他记忆全失，于是重新认作自己的孩子。

而其他吸血鬼贵族对此一直心怀不满，才会联合起来，诬陷他——弑父。　　“耀，你怎么会……”年长猎人王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“怎么会变成吸血鬼？”

他身旁的猎犬似乎也嗅到了熟悉的气息，安静地蹲坐下来，尾巴轻轻拍打地面，等待着那双记忆中的手抚摸头顶。

“王声，别问了。”云斜打断他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，“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。至于这孩子，恐怕他自己更不清楚。”

“你说谁是孩子？！”沈旭立刻反驳。

“谁答应，说的就是谁。”云斜面不改色地回敬。

一旁的小男孩听着这番对话，暗自挺起胸膛——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！

沈旭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
相比之下，猎人王声却是惊喜多于震惊。他大步走到沈旭面前，黝黑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对方的肩膀：“不管怎么样，回来就好！我还担心你在那个世界遭遇不测……”

？？？

沈旭茫然地看向云斜，却在读取对方心念的瞬间，窥见了一幅画面——

周久的葬礼上，周炎独自站在暮色里，指尖香烟明灭不定。零星火光映亮他脸上未干的泪痕，四周没有其他亲人，只有抬棺的壮汉和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。

沈旭蓦地沉默了。

“你走之后，我回来看过你弟弟几次。”王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，“他患上了间歇性失忆，认不出熟悉的人。变得冷漠，喜怒无常，有时甚至会对着曾经亲近的人发疯……而且，听说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。”

"焰儿？焰儿？我找到让我们一起活下去的办法了！等着哥哥……"

是哥哥的声音！

为什么我动不了……哥哥，别走，求你……

我要醒来！哥哥——！

"焰儿？做噩梦了？"温暖的手轻抚我的额头，"别怕，哥哥在这里。"

这是我？我变回小时候了？是古树的作用吗？不管怎样，这次绝不能让哥哥离开！

"哥哥，"我紧紧抱住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周久耀，"你别去。我梦见……梦见你死在和吸血鬼战斗的那天了。"

哥哥的手顿了顿，随即更温柔地揉着我的头发："傻焰儿，怎么会做这样的梦？不去就不去了，哥哥答应你。"

他答应了！这次一定会不一样的……

……

等等，这是哪里？

吸血鬼的城堡？！

"哥哥——！"我得找到他，城堡太大了，来不及了怎么办？古树！最后他是在古树下被找到的，古树一定在城堡中央！

不能哭，还要找到哥哥……

不能哭，哪怕找到的只是哥哥冰冷的身体……

不能哭——即使……我知道这又是一场梦。

明明已经在这个梦里找过无数次，每次都要找很久，找到时，哥哥总是只剩最后一口气。

这次也一样……

如果这注定是梦，就让我死在你身边吧，哥哥。让我随你一起去，好不好？

"他患上了间歇性失忆，记不清认识的人。变得冷漠，喜怒无常……甚至难以感到疼痛。"

王声的话语在脑海中炸响的瞬间，周焱睁开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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