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郊废弃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，风一吹，发出“吱呀”的哀鸣。沈知意坐在车里，看着手机上的时间——上午九点，距离张诚和林晚律师约定的见面时间，还有半小时。
副驾驶座上，陆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绷得很紧，指节泛白。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，里面藏着一把匕首，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——昨晚他一夜没睡，翻遍了父亲的遗物，终于在一个旧笔记本里找到了线索：张诚曾多次挪用陆氏公款，还和境外势力有过资金往来，父亲在最后一页写着“张诚不可信，沉舟需警惕”。
“知意，等会儿你待在车里，别出去。”陆沉舟侧过头，声音沙哑，“张诚手里有枪，太危险。”
沈知意没看他，目光盯着工厂门口：“我不进去，怎么拿到他的罪证？”
“我去。”陆沉舟语气坚定，“我欠你的，欠我父亲的，都该我来还。”
沈知意终于转头看他，眼底没什么情绪：“陆沉舟，你以为这是赎罪？张诚要的是陆氏，是我的命，还有我母亲的死因。你一个人进去，只会送死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周砚给的录音笔，按下播放键——里面是张诚和林晚的对话，清晰地记录着他们如何陷害周父，如何逼死陆明远，还有如何策划“意外”害死沈知意的母亲。
“我母亲的车祸，是张诚安排的。”沈知意关掉录音笔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刺骨的冷，“他说，我母亲发现了他和我父亲的交易，所以必须死。”
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，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。他想起沈知意母亲去世时，沈知意才十六岁，抱着他哭了一整晚，说“我没有妈妈了”。那时候他还安慰她“有我在”，可现在才知道，她母亲的死，和他父亲的助理有关，甚至可能和他父亲的默许有关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声音哽咽，却说不出更多的话。
沈知意没接话，打开车门：“周砚的人已经在工厂周围埋伏好了，等张诚和律师见面，我们就进去。记住，别冲动，先拿到他手里的核心机密，再动手。”
陆沉舟跟着下车，快步追上她，伸手想牵她的手，却被她避开。他僵在原地，看着沈知意的背影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——他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一旦碎了，就再也拼不回来了。
工厂里面很暗，只有几扇破窗户透进微弱的光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。沈知意和陆沉舟贴着墙壁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，隐约听见厂房深处传来说话声。
“张总，林小姐的保释申请被驳回了，警方说证据确凿，要追究她的刑事责任。”是林晚的律师，声音带着讨好，“您看，下一步怎么办？”
“怎么办？”张诚的声音阴冷，“一个没用的棋子，丢了就丢了。我要的是陆氏的核心数据，还有沈知意手里的‘灰鸦’原始备份——你不是说，你能拿到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试过了，沈知意看得很紧，而且陆沉舟最近一直跟着她，我没机会……”律师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“废物！”张诚怒骂一声，接着是东西摔碎的声响，“告诉你，今天必须拿到‘灰鸦’，否则，你和你家人的命，都别想要了！”
沈知意和陆沉舟对视一眼，悄悄绕到厂房侧面，透过破窗户往里看——张诚背对着他们，穿着黑色西装，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闪着光；律师蹲在地上，瑟瑟发抖，手里攥着一个黑色文件夹。
“就是现在。”沈知意轻声说，从包里拿出一个烟雾弹——是周砚给的，说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。
她拉开保险栓，扔进厂房，然后对陆沉舟点头：“进去！”
烟雾瞬间弥漫开来，厂房里传来张诚的怒吼：“谁？！”
陆沉舟率先冲进去，一拳砸在张诚脸上。张诚踉跄着后退，从腰间掏出枪，对准陆沉舟：“找死！”
沈知意快步上前，抓起地上的铁棍，猛地砸在张诚的手腕上。枪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张诚疼得惨叫一声，转身想跑，却被周砚的人拦住——他们从厂房四周冲进来，将张诚和律师团团围住。
“张诚，你跑不掉了。”周砚走进来，手里拿着手铐，“你涉嫌挪用公款、故意杀人、诬告陷害，证据确凿，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张诚看着围上来的人，又看了看沈知意和陆沉舟，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全是疯狂：“证据？你们以为拿到的是真证据？‘灰鸦’的核心数据，我早就备份了！只要我死了，备份就会自动发送给媒体，到时候，沈家的罪证，陆氏的黑料，还有沈知意母亲的死因，都会被曝光！你们一个都别想跑！”
沈知意脸色微变——她没想到，张诚居然留了后手。
陆沉舟上前一步，抓住张诚的衣领，眼神凶狠：“备份在哪？！”
“在……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。”张诚被陆沉舟的眼神吓住，声音发颤，“密码是沈知意母亲的忌日……”
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——她母亲的忌日，是10月17日，这个日期，只有她和父亲知道，张诚居然也清楚。
“周砚，你带人手去张诚的办公室，拿备份。”沈知意冷静地说，“这里交给我。”
周砚点头，带着两个人离开。厂房里只剩下沈知意、陆沉舟，还有被控制住的张诚和律师。
张诚看着沈知意，眼神恶毒：“沈知意，你以为你赢了？你母亲的死，你父亲的罪，还有陆沉舟父亲的死，都是你一手造成的！如果不是你非要查‘灰鸦’，他们根本不会死！”
“闭嘴！”陆沉舟一拳砸在张诚脸上，打得他嘴角流血，“是你害死了他们，是你！”
沈知意拦住陆沉舟，走到张诚面前，俯身看着他：“我母亲的死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别跟我说什么‘发现了交易’，我要听真相。”
张诚吐了口血，冷笑：“真相？好，我告诉你！你母亲根本不是发现了交易，是她想揭发我和你父亲的阴谋，所以我只能杀了她！你父亲知道，却一直帮我隐瞒，因为他也有份！你们沈家，根本就不干净！”
沈知意的身体晃了晃，后退一步。她一直以为，父亲是被张诚胁迫的，却没想到，父亲也是同谋。那些年父亲对她的好，难道都是假的？
陆沉舟扶住她，声音急切：“知意，别听他的，他在骗你！”
“我没骗她！”张诚嘶吼，“你父亲陆明远也知道！他为了陆氏的利益，和我们合作，后来想退出，我只能逼他跳楼！你们所有人，都是伪君子！都是杀人凶手！”
沈知意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眼底的慌乱已经消失，只剩下冰冷的坚定。她走到张诚面前，声音清晰：“就算我父亲是同谋，就算我母亲的死和他有关，我也不会放过你。因为你杀了她，杀了陆沉舟的父亲，杀了周砚的父亲，你欠了太多人的命。”
她直起身，对控制张诚的人说：“把他带走，交给警方。”
张诚被拖走时，还在疯狂地喊：“沈知意，你会后悔的！你会和我们一样，下地狱的！”
厂房里终于安静下来，只剩下沈知意和陆沉舟。
陆沉舟看着她苍白的脸，心疼得厉害：“知意，别难过，不管你父亲做了什么，你都是无辜的。”
沈知意没说话，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的阳光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，拉着她的手说“知意，要做个好人，要保护好自己”；想起父亲每次出差，都会给她带礼物，说“知意，爸爸对不起你”；想起陆沉舟的父亲，在她小时候，经常给她买糖吃，说“知意，要好好照顾沉舟”。
这些人，都曾对她好，却也都藏着秘密，做着坏事。
“陆沉舟，”沈知意转身看他，“我们的婚礼，取消吧。”
陆沉舟愣住了，脸色瞬间惨白：“为什么？是因为我父亲，还是因为你父亲？知意，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，可我……”
“不是因为他们。”沈知意打断他，“是因为我累了。我不想再围着这些阴谋诡计转，不想再为了复仇，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。我母亲的仇报了，你父亲的真相也查清楚了，张诚也会受到惩罚。我们之间，到此为止吧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那枚钻戒——是陆沉舟求婚时给她的，一直放在床头，昨天试纱时带了过来。她把钻戒放在地上，推到陆沉舟面前：“这个，还给你。”
陆沉舟看着地上的钻戒，又看了看沈知意，眼眶红了：“知意，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？我知道我错了，我会改，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沈知意摇了摇头，“陆沉舟，有些伤口，就算愈合了，也会留下疤痕。我不想带着疤痕，和你过一辈子。我们，各自安好，就很好。”
她转身，朝着工厂门口走去。阳光落在她身上，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陆沉舟想追上去，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脚步——他知道，沈知意做出的决定，从来都不会改变。
他蹲在地上，捡起那枚钻戒，紧紧攥在手里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他终于明白，有些东西，不是靠赎罪就能挽回的；有些人，一旦错过，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沈知意走出工厂，周砚的车停在门口。周砚靠在车旁，看着她，眼神复杂：“都结束了？”
“嗯。”沈知意点头，“张诚被带走了，备份也拿到了。”
“那你和陆沉舟……”
“结束了。”沈知意笑了，这次的笑，没有冰冷，没有嘲讽，只有释然，“我不想再复仇了，也不想再纠结过去。我想好好活着，为自己活着。”
周砚看着她，也笑了：“好。那接下来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我想去看看我母亲。”沈知意望着远方，“告诉她，仇报了，我会好好活着。然后，离开江城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，重新开始。”
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周砚问。
“不用。”沈知意摇头，“谢谢你，周砚。如果不是你，我可能走不到今天。”
周砚点头，没再说话。他看着沈知意上车，看着她的车驶离工厂，朝着墓园的方向而去。
沈知意的车开得很慢，她打开车窗，风拂过她的头发，带着一丝暖意。她拿出手机，删除了朋友圈里所有的“复婚倒计时”动态，然后编辑了一条新的：
【新生：第1天】
——放下过去，才能拥抱未来。
配图是一张阳光明媚的天空，没有乌云，没有风暴，只有纯粹的蓝。
她关掉手机，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。脑海里闪过前世的种种——雨夜里的悬崖，医院里的冰冷，林晚的冷笑，陆沉舟的怀疑……这些，都像一场噩梦，终于醒了。
车驶进墓园，停在母亲的墓碑前。沈知意下车，走到墓碑前，放下一束白色的百合——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。
“妈，”她轻声说，“我来看你了。张诚被抓了，爸的事，我也知道了。我不怪他，也不怪任何人了。我只想好好活着，像你希望的那样，做个好人，保护好自己。”
她蹲在墓碑前，静静地待了很久，直到夕阳西下，才起身离开。
走出墓园时，沈知意抬头看向天空，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，温暖而柔和。她知道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可能会有孤独，可能会有困难，但她不再害怕。
因为她终于明白，重生不是为了复仇，不是为了挽回谁，而是为了找回自己，为了好好活着。
她坐上车，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。车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，像极了那些被她抛下的过去。
沈知意的嘴角，终于扬起了一抹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属于她的新生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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