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：错位的正义

琴酒的枪口在指尖下凝滞，扳机上的力量因一句嘶吼而骤然消散。杜芬舒斯靠着墙壁，咳出带血的唾沫，双眼却如回光返照般亮得骇人：“那个黑盒……里面的录音和模拟推演数据……是能送那两个老东西进监狱的东西！你们抢什么？你们也想把它交给法院吗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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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句话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仓库里被硝烟和猜疑填满的黑暗。

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。

琴酒的枪口依旧对着柯南的方向，但他整个人的姿态，从那种纯粹的、高效的猎杀状态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近乎僵硬的凝滞。他脸上惯常的冰冷没有融化，但眼底深处，那万年冰封的寒潭之下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的某个音节猛地刺中了。

伏特加困惑地看了看博士，又看向自己大哥，手指还扣在扳机上，却不知该指向何处。贝尔摩德脸上那游刃有余的微笑第一次完全消失，她眯起眼睛，目光在博士疯狂而执拗的脸上，和琴酒瞬间变得异常沉默的侧影之间反复逡巡。

赤井秀一持枪的手稳如磐石，但眉头已深深锁紧，大脑飞速重构着眼前的一切。法院？证据？难道说……

柯南半伏在地上，耳朵里的嗡鸣尚未完全散去，但博士的话如同强心剂，让他混沌的思绪瞬间被扯回一条惊人的线索上！琴酒刚才的举动！在博士自毁程序启动前，琴酒走向控制台，他的目标明确，但那种姿态，与其说是抢夺，不如说是……确认？甚至在博士启动自毁、局面彻底混乱时，琴酒第一时间看向黑盒的眼神，除了评估价值，似乎还有一丝……别的东西？

而那句“把数据交给法院！”，结合博士之前泣血控诉的父母冷漠导致女儿车祸的悲剧，逻辑链条骤然清晰——这个天才疯子，穷尽自己的一切技术与痛苦，甚至在神秘系统的游戏中扮演冷血女巫，最终目的，竟然是为了获取能将冷漠父母定罪的“证据”！那个黑盒里存储的，恐怕不只是算法，很可能包含了他利用“身份计算终结者”技术，对事发时其父母心理状态、言语逻辑的推演模拟数据，甚至可能包含了从神秘系统那里冒险窃取或重构的、更具“说服力”的交互记录！

那么琴酒……

“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 杜芬舒斯博士忽然低笑起来，笑声干涩嘶哑，像破旧风箱在拉扯，“我懂了……我懂了……你们黑衣组织，臭名昭著，无恶不作……但你们盯上我这玩意儿，不是想用它去害更多人，不是想破解我的算法去搞什么监控统治……”

他喘着粗气，眼神却死死钉在琴酒那张冰雕般的脸上，仿佛要穿透那层冷漠，看到下面更深的东西。

“你们当中……也有人……被‘亲人’……用别的方式‘杀死’过什么吧？” 博士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把淬毒的锥子，“你们也想要这样的‘证据’？为了送什么人下地狱？还是……为了证明自己下地狱是理所应当？”

“闭嘴。”琴酒的声音终于响起，比刚才更加冰冷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、被触犯逆鳞般的森然。但他没有反驳，没有开枪，只是这两个字，却仿佛印证了博士那疯狂猜测中，最核心、也最不可思议的一部分。

仓库内空气仿佛冻结了。连远处港口的汽笛声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。

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。如果博士的目标是向法院提交证据，而琴酒的目标……也可能与此相关（哪怕目的、对象截然不同），那么他们双方从踏入这个仓库开始，就陷入了一场致命的误解！他们都以为对方是来抢夺技术以作恶，却没想到，可能都是冲着那数据作为“证据”的用途而来！

柯南的心脏狂跳。他想起了更多细节。游戏场上，当博士讲述凡妮莎的悲剧时，琴酒、伏特加、贝尔摩德那短暂流露出的、超越阵营的细微动容。琴酒那绝非伪装的、一闪而逝的共鸣感。还有此刻，琴酒面对博士质问时，那过于冰冷的沉默，而非嗤之以鼻的否认……

这个推断太大胆，太违背常理。黑衣组织的顶尖杀手，被一场针对冷漠亲人的法律诉讼证据所驱动？这听起来荒谬绝伦。但人性复杂，组织的成员也并非生来就是恶魔。如果琴酒，或他重视的某人，也曾经历过某种被“至亲”背叛、剥夺、或彻底摧毁重要之物的痛楚，而那份痛楚因为缺乏“证据”而无法诉诸任何形式的“正义”（哪怕是黑暗世界扭曲的正义），甚至成为某种心结或执念……那么，杜芬舒斯博士这种极端偏执、却技术顶尖的“证据”制造思路，对他产生某种扭曲的吸引力，就并非完全不可能！

这不是同情，甚至不是合作。这可能是一种在黑暗道路上错位相遇的、扭曲的“理解”。

“荒谬。”琴酒再次吐出这个词，但这次，尾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疲惫。他不再看博士，目光扫过那个已经焦黑、显然在EMP和湮灭打击中损毁严重的黑盒控制台，最终落在柯南和赤井秀一身上。

“东西已经毁了。”琴酒陈述着，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和掌控感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波澜从未发生，“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
他显然已经判断出，即便硬盘阵列可能还有物理残存，在现有条件下也不可能安全获取并解密。继续停留，只会增加风险。

“我们走。”他不再犹豫，转身。

“等等！”博士挣扎着想站起来，伸出手，眼中是绝望与最后一丝不甘的希冀，“数据碎片……或许还在……密钥……”

琴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，仿佛没听见。伏特加和贝尔摩德立刻跟上，贝尔摩德在离开前，深深看了赤井秀一和柯南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明，有警告，有评估，似乎也有一丝……同样洞悉了刚才那场荒谬误会的了然。

赤井秀一没有阻拦。警察的警笛声和脚步声已经逼近仓库大门。他迅速做出决断。

“博士，想活命，想保住你最后的机会，就跟我走，现在！”赤井秀一声音低沉而果断，一把将几乎虚脱的杜芬舒斯博士架起，同时对着柯南快速低语，“工藤，撤！混出去，立刻回博士家！绝对不要被警察看到在这里！”

柯南知道此刻分秒必争。他看了一眼琴酒等人消失的黑暗出口，又看了一眼被赤井秀一拖向另一个方向的博士，最后目光落在那一片狼藉的控制台上。

证据……或许真的还在那里，以某种破碎的形式。

而琴酒离去前的沉默，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心悸。那意味着，关于“证据”的执念，并未因黑盒的损毁而消失。它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暗处。

柯南咬紧牙关，压下身体的眩晕和装备失效的焦虑，利用娇小的身形和阴影，如同灵活的游鱼，从他们进来的破损侧门缝隙滑了出去，瞬间没入港区杂乱堆放的集装箱阴影中，向着远离警笛的方向快速移动。

他刚刚离开几秒，仓库正门就被警察破开，手电筒的光柱和呼喝声充斥其中。

而仓库内，只剩下焦黑的设备、诡异的孔洞、倒地的机械残骸，以及一个可能隐藏着破碎真相、牵扯着两段黑暗过往的、沉默的硬盘阵列。

夜风吹散硝烟，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错位的执念与未解的谜题。

杜芬舒斯博士的“证据”还能重见天日吗？

琴酒那沉默背后的故事，究竟是什么？

而这场因“证据”引发的致命误会，又将给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？

柯南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米花町市区的街道拐角，但他的眼神，已比夜色更加凝重。

（《名侦探狼人杀：身份终结者》篇，完。但关于“证据”的暗战与执念，已在黑暗中埋下新的种子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