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报之后,杨师道很快就迎了出来,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。
“臣,工部尚书杨师道,恭迎太子殿下。”
“杨尚书不必多礼。”
李承乾开门见山,没有半句废话。
“孤今日前来,是想向工部借两个人。”
杨师道愣了一下。
“借人?不知殿下需要何等样人?我工部匠人上万,殿下尽管开口。”
他表现得十分大方。
在扬师道看来,太子要几个人,还能是什么大事?
李承承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纸条,递了过去。
“孤就要这两个人。”
杨师道笑着接过纸条,低头一看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。
纸条上,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名字。
一个叫林云,一个叫王七。
这两个名字,别人或许不知,他这个工部尚书,却如雷贯耳!
这两人,根本不是普通的工匠!
林云,精通金属冶炼锻造,尤其擅长精密器械。
如今正在军器监主持新式甲胄的改良,是军器监的宝贝疙瘩。
王七,则是个怪才,对各种矿石、草木的提纯辨识有异于常人的天赋。
尤其擅长火工之术,宫里逢年过节的烟火,好些新花样都是出自他手。
这两人,可以说是整个工部的技术栋梁,压箱底的王牌!
太子一开口,就要把他工部的心肝宝贝给挖走?
杨师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,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。
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条,只觉得重逾千斤。
“殿下……这……”
他艰难地开口,声音都有些发颤,“殿下有所不知,这林云、王七二人,乃我工部栋梁之才。
林云正主持着军器监的要务,事关边军将士的安危。
而王七,也正负责宫苑修缮中的一些关键活计。
若是将他们骤然调离,恐怕……恐怕会耽误国之大事啊!”
他把话说得很重,直接抬出了“国之大事”来压李承乾。
然而,李承乾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杨师道的脸上,“孤知道尚书难处。”
“孤也知道,此二人身负要职。
然,孤欲研制之物,同样关乎社稷安危,亟待技术突破,非此二人不可。”
他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。
“孤只需借用此二人,不会久借不还。
待事情一了,自会完璧归赵。”
“至于军器监和宫苑的事务,尚书可酌情安排他人接替,暂缓一二。
想来,以工部之人才济济,不至于离了这两人,就无法运转了吧?”
这话,软中带硬,绵里藏针。
既给了台阶,又点明了利害。
我不是要你的人,只是“借”。
我要做的事情,也是“关乎社稷”,比你的事情更重要。
你工部要是离了两个人就转不动了,是不是你这个尚书当得不称职?
杨师道听得冷汗直流。
他知道,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。
太子亲自上门要人,而且摆明了态度。
他要是再推三阻四,那就是公然违逆太子,不把东宫放在眼里。
以目前朝堂上的风向来看,这顶帽子,他戴不起。
更何况,他姐夫长孙无忌虽然势大,但最近因为太子地位稳固,也收敛了许多。
为了两个工匠,和太子彻底撕破脸,不值当。
可就这么把人交出去,他又实在不甘心。
这两个人,是他杨师道在工部安身立命的本钱,是他向陛下、向朝臣展示工部政绩的招牌。
交出去,等于把自己的羽翼剪掉了。
他心里纠结万分,脑子里乱成一锅粥。
李承乾也不催他,就那么静静地站着,看着他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衙署前堂的气氛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终于,杨师道扛不住了。
他感觉太子那平静的目光,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。
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。
他躬下身子,艰难地开口。
“……臣,遵命。”
这三个字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臣,即日便安排甲、乙二人,前往东宫报到。”
李承乾的脸上,这才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。
“有劳杨尚书了。”
“孤在东宫,静候佳音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,杨师道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,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一股寒意,从他的心底升起,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。
这太子,和他印象中那个少年天子的身影渐渐的重合。
手段,冷静、直接、而且有效。
让人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。
杨师道拿起那张纸条,看着上面“林云、王七”两个名字,眼神复杂。
他隐晦的感觉到,长安城,要起风了。
而这场风暴的中心,就是那位看似平静的太子殿下。
他闭上眼睛,挥了挥手,对一旁的属官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“去,传令,让军器监的林云,还有将作监的王七,收拾一下……”
“去东宫听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