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心文苑。
修经大会进入第十五日，讨论愈发激烈。
李承乾端坐主位，面前摆着厚厚的修订稿。
“诸位，经过半月讨论，各经修订已有眉目。”
孔颖达起身，“不过，太子殿下提出的数学、格物之学，如何处置，还需定夺。”
崔仁师冷哼：“此等杂学，岂能与圣人经典并列？”
“杂学？”马周反驳道，“崔公此言差矣。殿下所言数学，博大精深，绝非雕虫小技。”
“一个寒门出身，也敢在此大放厥词？”崔文本嘲讽道。
张行成拍案而起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够了！”李承乾冷声道，“修经大会，不是争吵的地方。”
他起身，走到殿中：“诸位，我再问一遍，何为学问？”
虞世南沉吟道：“传道授业解惑。”
“不错。”李承乾点头，“那么，数学能否传道？能否授业？能否解惑？”
他在黑板上写下一道算式：“假设修建一条渠道，长一千丈，宽三丈，深二丈。需要多少土方？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一千乘以三乘以二，等于六千立方丈。”李承乾写下答案，“这就是数学的用处。能算出准确的工程量，能指导实际施工。”
他又画了个三角形：“再比如，如何测量山峰高度？用三角几何即可。”
孔颖达若有所思：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”
“我的意思很简单。”李承乾转身面对众人，“既然修经，就要修得彻底。不仅要传承古圣先贤之道，更要开创新学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我建议，将数学、格物之学独立成科，与儒、释、道并列。”
此言一出，殿内哗然。
崔仁师脸色铁青：“殿下，此言过矣！自古以来，学问以儒为尊，岂能…”
“岂能什么？”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。
众人回头，只见李世民缓步走入，身后跟着长孙无忌等重臣。
“参见陛下！”众人慌忙行礼。
“免礼。”李世民摆手，走到主位旁的椅子坐下，“朕听说修经大会进展顺利，特来看看。”
他扫视一圈：“刚才听到有人说'自古以来'？”
崔仁师硬着头皮道：“臣以为，圣人之道传承千年，不应轻易更改。”
“哦？”李世民似笑非笑，“那么，朕问你，'自古以来'，有没有科举制？”
崔仁师一愣：“这…”
“自古以来，有没有均田制？有没有府兵制？”李世民步步紧逼，“难道因为'自古以来'没有，朕就不能创立？”
“臣不敢。”崔仁师冷汗直冒。
李世民转向李承乾：“太子，你继续说。”
李承乾起身：“父皇，儿臣以为，学问当与时俱进。
数学、格物之学，虽为新创，但实用性极强。”
说完话，他指向黑板上的算式：“修建龙首渠时，若无精确计算，如何确保工程质量？”
李世民点头：“有道理。那你的具体建议是什么？”
“儿臣建议，设立四大学院。”
李承乾说道，“儒学院，以孔祭酒为首；神学院，统领佛道两家；数学院，专门研究数学；格物院，专研物理化学。”
“胡闹！”崔仁师忍不住了，“陛下，学问岂可如此分割？”
“为何不可？”李世民反问，“术业有专攻，分科而治，有何不妥？”
长孙无忌咳嗽一声：“陛下，此事事关重大，恐需慎重。”
“确实需要慎重。”李世民沉思片刻，“不过，朕觉得太子的建议很有见地。”
他起身，环视众人：“诸位都是饱学之士，应该明白，治国如治学，因时而变，因势而动。”
“朕决定了。”李世民声音洪亮，“三年后，科举改制。
除了传统的明经、进士两科，增设数学、格物两科。”
殿内一片死寂。
虞世南颤声道：“陛下圣明！”
其他老儒也纷纷附和，只有崔仁师等人脸色难看。
“既然如此。”李世民看向李承乾，“太子，这四大学院的筹建，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儿臣遵旨。”李承乾躬身道。
李世民又道：“另外，朕听说占城使者即将到达？”
“是的，父皇。他们携带了一种新的稻种。”
“很好。”李世民满意地点头，“太子办事，朕放心。”
说完，他起身离开，留下一殿子震惊的儒生。
等皇帝走后，崔仁师脸色阴沉：“殿下好手段。”
李承乾淡然一笑：“崔公过奖了。”
“这事没完。”崔仁师咬牙道，转身离去。
其他崔卢党羽也纷纷跟上。
孔颖达叹了口气：“殿下，您这是要与山东世家彻底撕破脸了。”
“早晚的事。”李承乾不以为意，“与其被动挨打，不如主动出击。
况且，他们还代表不了整个山东世家。”
马周担忧道：“可是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李承乾冷笑，“不过，他们想动手，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。”
......
魏王府，书房。
李泰听完心腹的汇报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你说什么？四大学院？科举改制？”
“是的，王爷。陛下当场宣布，三年后实施。”
李泰一拳砸在案几上：“混账！李承乾这是要断我们的根！”
他在房中踱步，“科举改制，寒门势力很有可能大增。
长此以往，世家门阀的有可能优势荡然无存！
那些个大世家难道是眼瞎，看不见这么明显的倾向吗？会什么还不动手？”
“王爷，我们该怎么办？”心腹小心翼翼地问。
李泰停下脚步，眼中闪过疯狂：“还能怎么办？事到如今，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说完话，他走到暗格前，取出一个小瓷瓶：“既然政治手段已经失效，那就用最直接的方法。”
“王爷，您的意思是…”
“修经大会就要结束了，按照惯例，父皇会设宴庆贺。”
李泰阴森地笑了，“到时候，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。”
心腹脸色大变：“王爷，您是说…”
“没错。”李泰握紧瓷瓶，“要么成功，要么死。
没有第三条路了。”
赌，赢了，未尝不可与天下世家让一步，登临帝位。
至于是否会重演晋朝旧事，管不了这么多了。
大不了，布一布局，相信后来人的智慧。
若是输了，一命耳！此时，不可能再退了。
置之死地而后生，无胜便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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