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城里的出租屋时，天刚蒙蒙亮。
我拖着满身疲惫的身子，把背包扔在沙发上，连鞋都没脱，就瘫倒在床上。手腕上的银镯子泛着一层淡淡的乌光，像是吸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闭上眼，青竹村的骨铃声、苏瑶凄厉的哭喊声、奶奶消散时的眼神，就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，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迷迷糊糊间，我好像又听见了那声叮铃。
清脆，又带着一丝寒意。
我猛地睁开眼，房间里一片死寂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只有缝隙里漏进一点微光，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。
是幻觉。一定是幻觉。
我自我安慰着，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，指尖却突然触到了一片冰凉。
那触感，不像玻璃，也不像陶瓷，反而像是……骨头。
我浑身一僵，缓缓转过头。
床头柜上，放着一个小小的骨铃。
就是那个被我埋在地窖深处的骨铃。
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，惨白的骨头上，还沾着一点青竹村的泥土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我喃喃自语，喉咙干涩得发疼，“我明明把它和玉佩一起埋了……”
我颤抖着伸出手，想要把骨铃扔出去，可指尖刚碰到它，铃身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。
叮铃——叮铃——叮铃——
急促的铃声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，像是无数根细针，扎进我的耳膜。
我看见，窗帘开始疯狂地晃动，明明窗户是关着的。墙上的影子，扭曲成了一个个细长的人形，像是有什么东西，正顺着墙壁，一点点地往下爬。
“苏瑶？是你吗？”我鼓起勇气，对着空气大喊，“恩怨不是已经了结了吗？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？”
铃声戛然而止。
影子也恢复了正常。
房间里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。
我盯着那个骨铃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难道是我埋得不够深？还是说，这骨铃上的怨气，根本就没有消散干净？
我不敢再碰它，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，躲到了客厅的沙发后面。
直到天彻底亮了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，照在骨铃上，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。
骨铃安静地躺在那里，像是一个普通的饰品，没有丝毫异常。
我咬了咬牙，用一张报纸把它包起来，塞进了背包最底层。
我不能再把它埋了。我怕它再自己跑回来。
我得找个懂行的人，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。
我想起了姑姑说过的一个人。
姑姑年轻时信佛，认识一个住在城郊的老和尚，法号玄空，据说很厉害，能驱邪避凶。
我立刻起身，洗了把脸，抓起背包就往外走。
打车到城郊的青云寺时，已经是中午了。
寺庙不大，却很清幽，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松树，风吹过，松针簌簌作响。
玄空和尚正在大殿里念经，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，须发皆白，看起来仙风道骨。
我走进去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，然后把骨铃的事情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。
玄空和尚听完，睁开眼，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报纸包上，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施主，把它拿出来吧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骨铃递了过去。
玄空和尚拿起骨铃，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“这是用指骨磨成的铃，”他沉声说，“上面附着两道执念，一道是苏瑶的恨，一道是苏婉的怜。你虽然化解了她们的恩怨，却没驱散这骨铃上的执念。它认了你做主人，自然会跟着你回来。”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？”我焦急地问，“它会不会再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？”
“执念不散，祸根就不会断。”玄空和尚叹了口气，“这骨铃，本是不祥之物，可现在，它上面的恨已经被化解，只剩下怜。留着它，对你未必是坏事，但你要记住，它能勾魂，也能护主，就看你怎么用了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，递给我：“这串佛珠，是我开过光的，你戴在身上，能压制骨铃上的执念。切记，不要让它沾到血，也不要在深夜里摇晃它。”
我接过佛珠，戴在手腕上，和银镯子靠在一起。
冰凉的佛珠碰到银镯子的瞬间，骨铃突然轻轻响了一声。
很轻，很柔，像是一声叹息。
玄空和尚把骨铃还给我：“施主，回去吧。心结已解，往后的路，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我谢过玄空和尚，走出青云寺。
阳光洒在身上，暖洋洋的。
我摸了摸背包里的骨铃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以为青竹村的一切，都已经结束了。
现在看来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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