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正年的夏日来得悄无声息。云深不知处的晨雾里开始混入蝉鸣，荷塘里也冒出了零星的尖尖角。

雨儿嫁入姑苏蓝氏，转眼已近三月。

这三个月，她逐渐熟悉了云深不知处的规矩，也摸清了蓝氏内眷间微妙的关系。三婶母自那次家宴后收敛了许多，其他女眷见她处事公允、待人有礼，也渐渐接纳了这位来自云梦的宗主夫人。

蓝曦臣待她极好。白日里处理宗务，若得空便会教她抚琴、陪她下棋。夜里……雨儿想起那些缠绵的夜晚，脸颊还是会微微发烫。蓝曦臣在那事上依旧不知节制，每每将她折腾到讨饶方休，可事后又会细心为她按摩上药，温柔得判若两人。

她竟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习惯了他身上清冽的檀香，习惯了他温和的嗓音，习惯了他夜里将她揽入怀中时沉稳的心跳。

只是近日，身体有些异样。

先是晨起时总觉倦怠，明明睡足了时辰，却仍困得睁不开眼。接着是口味的变化——从前觉得尚可的清淡菜式，如今闻到便有些反胃，反而怀念起云梦那些鲜香辛辣的滋味。最明显的是月事，已迟了半月有余。

这日清晨，雨儿又是被一阵恶心感搅醒的。她匆匆披衣下榻，还未走到净室，便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
蓝涣字曦臣蓝曦臣本在院中练剑，听见动静收了招式，快步走进来。见她伏在盆边，脸色苍白，眉头微蹙：“怎么了？可是昨夜着凉了？”

雨儿摇摇头，想说什么，又是一阵恶心涌上。

蓝涣字曦臣蓝曦臣扶她在榻边坐下，倒了温水递给她，转头吩咐门外侍立的弟子：“去请医修来。”

雨儿“不用……”雨儿想拦，蓝曦臣却按住她的手。

蓝涣字曦臣“让医修看看，我也安心些。”

不多时，一位年长的医修提着药箱来了。是蓝氏旁支的一位姑姑，医术精湛，平日里负责为内眷看诊。

她把了脉，手指在雨儿腕间停留了许久，神色从专注渐渐转为讶异，又仔细问了月事、饮食、睡眠种种细节。

蓝涣字曦臣“如何？”蓝曦臣问，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
医修姑姑收回手，起身对蓝曦臣郑重一礼，脸上露出笑意：“恭喜宗主，夫人这是喜脉。从脉象看，已近两月了。”

静。

寒室内一时间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声响。

雨儿愣住了，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。那里依旧平坦，可医修的话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
她有孕了。

蓝曦臣的孩子。

蓝曦臣也怔住了。他向来温润从容的脸上，罕见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。那双总是含着浅笑的眸子微微睁大，目光落在雨儿的小腹上，又移到她脸上，似乎想从她眼中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。

蓝涣字曦臣“……当真？”他听见自己这样问，声音有些发紧。

“千真万确。”医修姑姑笑意更深，“夫人脉象圆滑如珠，是典型的滑脉。只是夫人身子骨偏弱，又初有孕，近日的倦怠、反胃皆是正常反应，需好生调养。”

蓝曦臣缓缓吐出一口气。他走到雨儿身边坐下，握住她的手。他的手心竟有些微湿，是汗。

蓝涣字曦臣“可需注意些什么？”他问医修，语气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，但眼中亮得惊人。

医修细细交代了许多：饮食要清淡营养，忌寒凉辛辣；起居要规律，勿要劳累；情绪需平和，勿大喜大悲。又开了几副安胎养身的方子，说是每日一剂，连服七日。

“头三月最是要紧，夫人务必静养。若有不妥，随时唤我。”

医修退下后，寒室内又只剩两人。

蓝曦臣仍握着雨儿的手，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。他看着她，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
蓝涣字曦臣“雨儿，”他唤她，声音低柔，“我们有孩子了。”

雨儿雨儿对上他的视线，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，又软又痒。她点点头，眼眶莫名有些发热：“嗯。”

蓝曦臣将她揽入怀中，动作小心翼翼，像对待易碎的珍宝。他的下巴轻抵在她发顶，气息拂过她的额发。

蓝涣字曦臣“我很欢喜。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，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暖意。

雨儿靠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，手依旧贴在小腹上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，是她和蓝曦臣血脉的延续。

她忽然想起穿越前，她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，在校园霸凌和车祸中结束了短暂的一生。从未想过会有婚姻，有家庭，更没想过会孕育一个孩子。

可现在，这一切真实地发生了。在这个她曾以为只是故事的世界里。

雨儿“我也……欢喜。”她轻声说，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。

蓝涣字曦臣蓝曦臣察觉到肩头的湿意，松开她，捧起她的脸，用指腹拭去她的泪：“怎么哭了？”

雨儿“不知道。”雨儿摇头，眼泪却掉得更凶，“就是……就是想哭。”

蓝涣字曦臣蓝曦臣低笑一声，将她重新拥入怀中，轻拍着她的背：“好，想哭便哭。只是医修说了，情绪不宜大动，哭一会儿就好，嗯？”

他像哄孩子似的哄她，雨儿又觉得好笑，眼泪便渐渐止住了。

蓝涣字曦臣两人相拥着坐了一会儿，蓝曦臣忽然道：“此事需告知叔父和长老们。还有莲花坞那边，也要去信说一声。”

雨儿这才想起，是啊，该告诉父亲母亲，告诉阿毅他们，告诉阿离、阿羡、阿澄。

她几乎能想象到莲花坞的反应——江枫眠会欣慰地笑，虞紫鸢会板着脸说“好好养着”，但眼里会有藏不住的关切。江厌离会又惊又喜，魏无羡会咋咋呼呼说要当舅舅了，江澄会别扭地关心她。魏钰四人……他们大概会立刻动身来姑苏看她，顺便“考察”蓝曦臣有没有照顾好她。

雨儿“我今日就写信。”她说。

蓝涣字曦臣蓝曦臣点头：“我让人备些云梦喜欢的点心特产，连同信一道送去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你若想，也可请江姑娘来姑苏小住，陪你些时日。”

雨儿雨儿眼睛一亮：“可以吗？”

蓝涣字曦臣“自然可以。”蓝曦臣微笑，“你是蓝氏主母，想见家人，随时可请他们来。只是如今你身子不便，长途奔波不妥，请他们来姑苏更稳妥些。”

雨儿他事事为她考虑周全，雨儿心里暖暖的，主动握住他的手：“曦臣，谢谢你。”

蓝曦臣反握住她的手，十指相扣：“你我夫妻，何须言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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