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已经接近零下,房内的窗面上凝了一层露珠,“咯吱”窗户被轻轻推开,寒风一下子灌进房间,吹起沈念安厚重的刘海。
“喂,你带我来有什么目的。”陆承砚只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他面前。
“……大概是为了看好学长不要在放弃自己的生命了。”两人间的空气凝固一瞬,便被这句话猛然撞开,陆承砚眯眯眼睛,脸上的笑容抛去了平时的冷淡。
“……”
“学长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吧!”陆承砚见沈念安没有开口便紧接下一句话。
沈念安没有回答,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。
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,呜呜地刮着,像野兽的哀嚎。沈念安率先转身,走进卧室,没有再看陆承砚一眼,仿佛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已经被他彻底丢弃。
“天色晚了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可以。”
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当着陆承砚的面,面无表情地脱下身上冰冷的外套和衬衫,露出干瘦的背脊。上面隐约可见几道已经褪色的旧伤痕,在昏黄的灯光下,像爬在骨头上的丑陋虫豸。
陆承砚的目光一滞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忍不住伸手触摸沈念安的躯体,“学长……”。
“没事的这是好几年前的了。”沈念安的声音放轻下来。换好衣服后,他径直躺到了床的里侧,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头柔软的黑发,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没有生气的蚕茧。
陆承砚缓缓走到床边,他没有立刻躺下,而是俯身,将沈念安散落在枕头上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。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沈念安微凉的耳廓,对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“睡吧,学长,愿明天会是快乐的一天。”陆承砚的声音很轻,像羽毛拂过心尖。
他在外侧躺下,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。黑暗中,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,以及窗外愈发肆虐的风声。
沈念安睁着眼睛,毫无睡意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另一个人的体温,那是一种他久违了的、带着暖意的存在感。这让他感到陌生,甚至有些不安。他习惯了在冰冷的孤寂中自我沉沦,而陆承砚的闯入,像一束强行照进深渊的光,让他无所遁形。
不知过了多久,陆承砚翻了个身,朝向他这边。紧接着,一只温热的手臂轻轻地、试探性地搭在了沈念安的腰上。
不出一秒陆承砚就感受到对方的不对劲但碍于他不敢直接说出来。
他将沈念安更紧地揽进怀里,下巴抵在他的发顶,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。
“我只是……想确认你还在这里。”陆承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沈念安,别再一个人硬扛了。”
这句带着他名字的、近乎哀求的低语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沈念安心中那道紧锁的闸门。一直以来强撑着的所有防备和坚强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他再也抑制不住,身体开始微微颤抖,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陆承砚的睡衣。
陆承砚没有说话,只是收紧了手臂,用自己的体温,包裹住这个在黑夜里终于卸下所有伪装、放声哭泣的人。
哭到筋疲力尽,沈念安才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沉沉睡去。这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、无梦的安眠。
窗外风雪依旧,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,却因为一个拥抱,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。
当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,将他从混沌中唤醒时,他首先感到的是惊慌。
一个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,一条有力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,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。陌生的、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充斥着他的感官。沈念安的身体瞬间绷紧,下意识地想要挣脱。
“醒了?”
一个带着初醒时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。陆承砚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,反而收得更紧了些,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。
沈念安僵住了,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冰冷的房间、决绝的质问、自己暴露的脆弱,以及……失控的泪水。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让他无地自容。他闭上眼,声音干涩:“……放开。”
“不放。”陆承砚的回答简洁而坚定,“我怕我一放手,你又会消失。”
怀里的人不再挣扎,只是身体依旧紧绷。陆承砚能感觉到他的不安,他将下巴搁在沈念安的肩窝,声音放得更柔:“昨晚的事,不用觉得不好意思。哭出来,总比憋在心里好。”
沈念安沉默着,没有回应。
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。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,世界一片寂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