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坐上少年抓紧衣服,白皙的指尖微微泛粉,眼睛看向车窗外成片的山丘。
“马上就要到了,少爷说了你的房间在二楼右侧走廊尽头的房间。”江屹手握着方向盘,没有回头。
“嗯……”
到了目的地,车窗外是一座精心修饰的庄园,两根白色罗马柱伫立在门口,石转样的道路两侧是一个带有欧伦风情的院子,只是这番景色越美越显出沈念安与这里的格格不入。
车停稳后,江屹沉默地为沈念安打开车门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他头顶,像一个无声的符号,提醒着他已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沈念安深吸一口气,那股属于山野的清新空气被庄园里浓郁的栀子花香取代,甜得让他有些反胃。他攥紧了衣角,小心翼翼地迈出腿,那双为他准备的昂贵皮鞋踩在光滑的石板路上,发出清脆又陌生的回响。
他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,站在宏伟的雕花铁门前,像一株被强行移栽的、营养不良的植物,与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。
江屹推开沉重的大门,门轴转动发出沉闷的“吱呀”声。
“进去吧,少爷在等你。”
沈念安低着头,几乎是挪着步子走了进去。就在他踏入门厅的那一刻,一个熟悉又让他心悸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你终于到了。”
那声音清朗、温暖,带着一丝笑意,像夏日午后穿过叶隙的阳光。
沈念安的身体瞬间僵住,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他猛地抬头,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客厅中央,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休闲裤,脸上挂着他记忆中那副无懈可击的阳光笑容。
是陆承砚。
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,甜甜地叫他“学长”的学弟。
他比在学校时看起来更高了,褪去了几分青涩,多了几分成熟的英气和上位者的压迫感。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,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,里面的温柔和欣喜,像一张无形的网,瞬间将沈念安笼罩。
周围奢华的环境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,沈念安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朝他缓步走来的男人。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带来尖锐的、混杂着屈辱和愤怒的痛感。
陆承砚走到他面前,自然地想去帮他拿那个半旧的帆布包,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:“一路辛苦了,怎么还提着这个?快给我。”
然而,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包带时,沈念安猛地向后一缩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他抬起头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那双曾被陆承砚称赞过“像小鹿一样清澈”的眼睛,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,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陆承砚。”
他开口,声音平淡、疏离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没有叫“学弟”,也没有叫“陆总”,只是用最普通的方式,叫了他的全名。这比任何称呼都更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陆承砚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。
他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固,但很快又重新绽放,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,染上了一丝无奈和受伤。他收回手,插进口袋里,自嘲地笑了笑:“看来,学长笑:“看来,学长还在生我的气。”
“不敢,”沈念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眼神里充满了讥讽,“陆少爷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感激你还来不及。”
他刻意用“陆少爷”来回应对方的“学长”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,精准地刺向陆承砚。
陆承砚的脸色终于白了一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学长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闷又疼。他知道沈念安恨他,可他没想到,这份恨意会浓到这种地步。
“学长……”他试图唤他,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。
“请叫我沈念安。”沈念安立刻打断他,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,“我想,我们之间早就不是学长学弟了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陆承砚一眼,提着自己的帆布包,绕过他,径直朝着楼梯走去。他记得江屹说的房间——二楼右侧走廊的尽头。
他的背影决绝而孤挺,像一株在风雪中独自挣扎的白杨。
陆承砚站在原地,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楼梯,消失在走廊的拐角,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却仿佛再也无法温暖他分毫。他知道,要融化这座冰山,他要做的。
房间出乎意料的大,布置得雅致而舒适。一张柔软的KingSize大床,一个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庄园的花园,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衣帽间和卫浴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,显然是刚刚被精心打扫过。
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,每一件物品都在提醒他:从现在起,他的一切都由另一个人施舍。
他将那个半旧的帆布包扔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,仿佛那是一个耻辱的标记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修剪整齐的花园,胸口的闷痛感丝毫没有减轻。
就在这时,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笃,笃。”
沈念安没有回头,他知道是谁。
门被推开,陆承砚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,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和一碟精致的小蛋糕。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,声音依旧温和,像在对待一只受惊的小动物:“还没吃饭吧?先垫垫肚子。”
沈念安依旧背对着他,一言不发。
陆承砚也不气馁,他走到沈念安身边,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,轻声说:“这个房间的视野是最好的,下午的阳光会洒满整个房间。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