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南栀戳了戳许欣竹的手臂,探头看了眼她的脸,又伸手贴上她的额头,喃喃道:“也没发烧啊。”
许欣竹反应过来,轻拍了下贴在额头的手,斜着看着陈南栀:“嘀嘀咕咕啥呢!”
陈南栀盯着许欣竹的眼睛,盯到许欣竹无来由心虚地移开眼神。陈南栀追着她看,双手抓住许欣竹肩膀不让她逃走。
“许欣竹!十分有二十分的不对劲,你绝对有事!”
看着她这幅不说出来绝不肯放过的样子,许欣竹叹了口气,把今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。
陈南栀听完,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反而安静了下来,揶揄地看着她:“这不是好事吗,你的白月光回国了啊这是。”
许欣竹现在笑不出来,想到出门前林女士嘱咐今晚放学要叫上季序回家吃饭就郁闷,仰天长啸一声后双手趴台把脑袋埋了进去,闷闷的声音从缝隙传出:“什么白月光,完全仇人来的吧。”
陈南栀正偷笑着,就被门口的吵闹吸引了注意。只见班主任带着一个看着面相有点熟悉的陌生学生走进了教室,把场面镇定下来后,说了几句常规的话后,那个同学开始了经典的自我介绍环节。
季序站定后,目光扫视了一圈讲台下的书桌群,一眼锁定了一个趴着的猫猫头,低头笑了一下才做完自我介绍。
顺着老师指的座位走去,季序特意从许欣竹旁边经过,趁所有人还没注意的时候快速从书包顺了一瓶牛奶放在她桌上,无事发生般的走向了后排。
目睹完全程的陈南栀在认出他就是季序后,眼神越发不可描述。不停地用手肘着许欣竹:“哇塞,许欣竹~反正司马懿可不会给诸葛亮送牛奶哦。”
听着这死动静的许欣竹变得更鸵鸟了。
许欣竹一整天拼尽全力避开和季序有任何交流接触,却难抵林女士的死令嘱咐。最终还是在放学的时候向陈南栀报备了一声,在她调侃的注视下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,时不时眼睛往后瞟着观察季序离开没有。
在许欣竹已经用0.5倍速收拾完东西,甚至每一样东西都精细地放置好后注意到季序还没有起身的征兆。心里天人苦战八百回,终于一鼓作气揣着包起身走向后排。
豁出去般径直走到季序面前,装作面无表情冷酷地说:“林女士今晚叫你去我家吃饭。”
季序安静地看着她故意不看着自己的眼睛,温声答应。
许欣竹听着他的声音,心里百感交集,还是扭头就走。
季序在第五次尝试和许欣竹并排走失败后,再次被甩至她身后。他只好慢下脚步,让许欣竹的脚程也慢下来。
六点左右的光景,西边的天空正烧着一大块暖橘色的云,像打翻了的蜜糖罐子,黏糊金灿的光淌满了县城些许老旧的街道。他们刚出校门,汇入自行车的铃铛声和嬉笑打闹的人潮里,不久就又拐进了能更快通往老式居民区的小巷道上。
巷子窄,两人更无法并行。许欣竹走在前头半步,校服外套松垮地穿在身上,书包带勒着她单薄的肩膀。她的影子被夕阳投在坑洼的水泥地上,恰好叠在季序的脚尖前。季序盯着那波动的影子,想起小时候玩的“踩影子”游戏,他总是故意踩着她的影子,惹得她回头气鼓鼓地瞪他。现在他却小心地追着,不敢真的追上又不愿落后许多。
巷子两侧是老式的红砖楼,风从巷口灌进来,混着巷口处老槐树将开未开的淡涩气息。看着许欣竹的背影,季序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
许欣竹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。她踢着一颗不知哪儿来的小石子,石子滚过地面,发出单调的“咯咯”声,撞上一旁的砖墙又弹回脚前。她停下,看了一眼,然后绕过去又继续往前走。这个动作她小时候也常做。
看着她仍似以往的行为,“竹子。”季序终于出声,声音有些发干,不像今天以来那游刃有余的平淡冷静,被上方传来的油烟机声盖过一半。
许欣竹没应,但脚步顿了一下。她抬起头,看向前方巷子尽头那片开阔些的街口,那里有个卖炸年糕的小摊,油锅正冒着滚滚热气,在渐弱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温暖。
“你……”季序快走两步,几乎要和她并肩了,能闻到她校服上淡淡的、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,还有一丝可能是蓝墨水也可能是涂改液的气息。“还要吃薯条吗。”注意到前面的摊点后他问。这惯例从小学延续到初中,他们总喜欢在放学的这条路上在这买一点薯条来解馋。
许欣竹停下,侧过脸,夕阳的余晖恰好掠过她脸颊细细的绒毛,给她抿着的嘴唇镀上一点柔软的光。她的眼睛看向他,又似乎没完全聚焦在他身上,眼神里有种黄昏时分特有的、微妙的游离。
她没说话,只是继续往前走,穿过飘着食物香气和人声的街口,拐进更安静、梧桐树荫更浓的回家最后一段路。
太阳已经彻底沉到房后去了,天空的颜色从橘红褪成蟹壳青,再点染上了点淡淡的紫灰。街边的窗户陆续亮起灯火,一格一格的,像是温暖而遥远的星星。
季序看着这条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的、黄昏的街道。在快要走到楼下时,突然猛地快走几步,拉住了许欣竹的手腕,正要开口。
却只见被拉着转过身来的许欣竹红着的眼角,一切话便都哽在了喉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