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生大会
我叫魁·朽，站在摩肩接踵的新生队伍里，像一块被人遗忘的冰。左边紫、右边蓝的头发垂在脸侧，遮不住眼底的寒意，银色外衣的下摆被风撩起，我抬手按住腰间的弗拉迪尾刺，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。十六岁那年，战火吞掉了妹妹的呼吸，也吞掉了我最后一点活气，从那以后，沉默就是我最好的伪装。
高台之上，一道颀长的身影卓然而立，正是被留级的高年级学姐澜知。她梳着狼尾，一身阔腿裤衬得身姿愈发挺拔，手里握着那把名为冰霜的扇子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扇面，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，瞬间压下了新生们的嘈杂。作为本场新生大会的主持，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，却透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。
“分班名册已拟定，现在开始念名。”
澜知的声音像碎冰撞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她拿起名册，垂眸翻看，阳光落在她冷硬的眉眼间，竟没透出半分暖意。
“魁·朽，二班。”
我没应声，只是微微颔首，脚步没什么起伏地往二班的区域走。路过三班队列时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追了上来，带着清甜的气息，像春日里沾着露水的青草。
“你好！”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，我偏过头，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。中长发软软地搭在肩头，绿色的瞳孔像盛着一汪湖水，牛仔裤上沾着点草屑，看起来格外鲜活。她手里还攥着一把弓，弓身泛着淡淡的琉璃光泽，应该就是她的武器海玻璃。
“你也是新生吗？”她歪着头问，语气里满是自来熟的热情。
我眸光微动，没有回答，甚至懒得扯动嘴角给出一个敷衍的表情，只是继续往前走。
诺葵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冷淡，反而往前凑了凑，伸手就想拍我的肩膀：“我叫诺葵，属性是木和水，你……”
她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衣角，我脚步微顿，身体极快地往旁边一侧，躲开了她的触碰。动作干脆利落，带着常年厮杀养成的警觉，弗拉迪尾刺的剑柄在腰间轻轻晃动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诺葵的手僵在半空，却半点没觉得尴尬，反而收回手，挠了挠头，眼底的笑意依旧没减，刚准备开口继续和我聊天，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“别理他。”
说话的是站在三班队列里的崭渡。她穿着黑色上袖和牛仔裤，中性的眉眼利落又冷淡，紫瞳孔里藏着深邃的光，腰间的长剑凝蝶泛着冷光。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相处的疏离，显然是不想让诺葵在我这里碰钉子。
诺葵吐了吐舌头，冲着崭渡眨了眨眼，没再追上来，转身回到了三班的队伍里。我余光瞥见她和崭渡站在一起时，两人之间隐约透着一种莫名的熟稔，只是都没点破，像藏着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我收回目光，继续往前走，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站定，周遭的喧闹好像都与我无关。新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，讨论着分班的结果和即将到来的擂台赛，只有我像一座孤岛，沉默地立在人群边缘，指尖反复摩挲着弗拉迪尾刺的纹路，那些纹路里，仿佛还残留着战火的余温。
分班结束，澜知抬手，折扇“唰”地展开，遮住了半张脸，只露出那双冷冽的眸子。
“接下来，新生大会重头戏——2v2擂台赛。抽签分组，胜者晋级，直至决出优胜者。”她的目光扫过台下，“抽签处设在东角，限时一刻钟。”
话音落下，广场上瞬间响起一片欢呼。负责抽签的学长捧着签筒走了过来，新生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去，我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，才缓步走过去，随意抽了一支签。签纸上写着一个名字：苏叶。
走上擂台时，我看见那个叫苏叶的女生已经站在对面，她穿着粉色的法师袍，手里攥着根桃木法杖，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，连握法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。
“喂，待会儿你躲远点，别碍事。”我开口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，没有丝毫客套。
苏叶愣了一下，随即皱起眉，脸上的怯意被怒气取代：“你什么意思？擂台赛是两个人的事，凭什么让我躲着？我也是凭实力考上的！”
“凭你只会拖后腿。”我眼神一凛，手腕一翻，弗拉迪尾刺“唰”地出鞘，寒光一闪，尖锐的尾刺已经抵住了她的脖颈。风从擂台上刮过，带着她慌乱的呼吸声，我眸色更冷，手腕微微用力，只差一点，就能让这把淬了毒的尾刺划破她的皮肤。
“住手。”
澜知的声音破空而来，她足尖一点，身形如鬼魅般掠上擂台，冰霜扇骨精准地撞在我的尾刺上，传来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。我借力后退半步，抬眼望去，她眉峰微蹙，眼神冷得和我如出一辙，语气里带着主持的威严：“擂台赛禁止私斗，想打，等对手上来。”
苏叶吓得腿都软了，连忙躲到澜知身后，脸色惨白。我收了尾刺，没说话，只是眼底的寒意更重了。澜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转身跳下擂台，回到主持台上，临走前又丢下一句：“安分点。”
那场比赛，苏叶果然全程躲在后面，全靠我一人撑着。面对对手的夹击，我握着弗拉迪尾刺，身形如鬼魅般穿梭，尾刺划破空气，带着毒雾，每一次出手都招招致命。对手的武器落在我身上，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，鲜血浸透了银色外衣，疼得钻心，可我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，只是机械地挥刺、躲闪、进攻。
没人知道我是怎么赢的，他们只看见那个半边紫半边蓝头发的少年，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，眼神冰冷，招招狠戾。
就这么一路打到决赛，擂台下的欢呼声震耳欲聋，几乎要掀翻整个广场的结界。澜知站在主持台上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：“决赛，魁·朽对阵崭渡、诺葵。”
我站在擂台中央，银色外衣染满尘土和血污，尾刺上还沾着未干的毒液，伤口传来阵阵剧痛，可我依旧挺直着脊背，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。
对面，崭渡握紧了凝蝶剑，紫瞳孔里多了几分认真；诺葵拉开海玻璃弓，箭尖泛着木与水的清辉，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。
“没想到决赛对手是你。”崭渡的声音依旧淡定，剑尖直指我的心口。
战斗一触即发。凝蝶剑的剑光缠得我步步受限，海玻璃箭的箭雨密不透风，逼得我不得不连连后退。我握着尾刺，与两人周旋，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，鲜血顺着衣角往下滴，在擂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。崭渡的剑划破我的胳膊，伤口深可见骨；诺葵的箭擦过我的肩膀，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。
我踉跄着后退，靠在擂台的栏杆上，眼前阵阵发黑，剧痛从四肢百骸涌上来，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然后，我笑了。
先是低低的笑，然后越来越大声，狂笑不止，笑声里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与疯狂，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震得擂台下的人都安静下来。那些被战火碾碎的记忆，那些失去妹妹的绝望，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，化作一股汹涌的力量，在体内冲撞。
额头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，我抬手摸去，只觉那里的皮肤仿佛要烧起来。
“弗拉迪之眼。”
紫色与蓝色的光芒从眼底炸开，尾刺嗡鸣着，毒雾翻涌，几乎要将整个擂台吞噬。我像一头失控的野兽，朝着崭渡和诺葵扑去。尾刺与凝蝶剑碰撞，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；毒雾与海玻璃箭的水幕相撞，激起漫天水雾。
这场战斗打得昏天暗地，日月无光。我忘了痛，忘了疲惫，只知道挥刺，进攻，再进攻。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，我重重地摔在擂台上，意识模糊间，看见崭渡和诺葵也挂了彩，崭渡的嘴角渗出血丝，诺葵的胳膊被毒雾熏得泛红。
我终究还是输了。
意识回笼时，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清晰。澜知已经宣布了比赛结果，此刻正站在擂台边，冷冷地看着我，没说一句话。我费力地睁开眼，听见崭渡的声音，带着几分调侃：“这家伙的头发……像狗啃的。”
旁边一个三班的男生立刻附和，语气里满是笑意：“蓝紫配色也太怪了，看着像打翻了颜料盘，丑死了。”
我偏过头，看见诺葵站在一旁，没说话，只是看着我的头发，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认同，显然也觉得这个配色有些怪异。
弗拉迪之眼缓缓闭合，灼热感褪去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。我没理会他们的调侃，也没管身上的重伤，撑着弗拉迪尾刺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银色外衣沾满血污，头发凌乱地垂着，依旧是半边紫半边蓝，像一道突兀的伤疤。
我转过身，一步一步走下擂台，没回头，也没说话。
身后的喧闹和调侃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于我而言，这场新生大会，不过是又一场无关紧要的厮杀。赢或输，都无所谓。毕竟，我早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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