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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初相遇

共归途:踏青山

京城的夜是割裂的。朱雀大街灯火如昼,琉璃灯串缀满朱楼画栋,丝竹管弦与豪门笑语裹着暖香漫溢,车马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都透着富贵闲雅;可转进背阴的深巷,便是无边的寒寂。

破败的窝棚歪歪斜斜支在矮墙下,烂棉絮与枯草堆里,蜷缩着些瘦骨嶙峋的身影。那小乞丐攥着块温热的馍馍,跑得额角冒了薄汗,破旧的衣袍沾满泥污,却把馍馍护得严实——这是他在酒楼外等了半个时辰,才从一位富商仆从手里讨来的,要给姐姐垫垫肚子。

他跌跌撞撞冲进最里面的窝棚,压低声音唤:“姐姐,我带吃的来了。

回应他的,只有一片让他冷汗直流的死寂。

窝棚里昏得看不清模样,他摸索着上前,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僵硬的肌肤,吓得猛地缩回手。借着巷口漏进来的微光,他看清了——姐姐躺在枯草上,双目圆睁,脸上还凝着未散的惊恐与屈辱,单薄的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。

他瞬间僵在原地,馍馍“啪”地掉在泥里。前几日,那伙穿着华服、带着恶仆的人来窝棚时的场景突然撞进脑海——为首的人腰佩玉牌,眼神阴鸷,说姐姐“有几分姿色”,不顾她哭喊,硬生生被拖走。回来时,姐姐就只剩半条命,气息奄奄地塞给他一块磨得光滑的小玉石,只说“快跑”。

姐姐终究没能撑过去。

巨大的恐惧与悲痛攥紧了他的心脏,他浑身发抖,捡起泥地里的馍馍,又死死攥住姐姐留下的那块玉石,转身就往窝棚外跑。身后似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,他不敢回头,拼了命地往前冲,任凭雨水打湿头发、泥点溅满全身,只想逃离这片冰冷的地狱。

不知跑了多久,他腿一软,跌坐在一座破败的庙门口,大口喘着粗气。雨丝混着泪水砸在脸上,他死死咬着嘴唇,不敢哭出声,怀里的馍馍早已被雨水泡烂,玉石却被他攥得温热。

就在这时,一阵沉稳的马蹄声伴着铜铃轻响穿透雨幕。一辆乌木打造的马车缓缓驶来,车厢比寻常马车宽敞不少,镶着素净的细木窗棂,边角雕刻着简洁的云纹,车帘是厚实的暗青缎面,虽无过多装饰,却用料上乘、做工精细,一看便非寻常人家所有。两匹毛色油亮的骏马踏蹄稳健,车夫与随行仆从皆衣着规整,市面上昂贵的油纸伞,他们却人手一把,神色恭敬。

马车骤然停下,站在车侧的二狗第一个慌了神。他穿着半旧的青布短褂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,头发用根粗麻绳胡乱束着,脸上还带着几分市井的油滑。他探头探脑地往前瞅,见是个乞丐挡路,立刻皱起眉头,脸上满是烦躁,只盯着轿帘的方向,等着看墨白玉的脸色,心里盘算着怎么表现才能讨喜。

而另一侧的清辞,模样则体面得多。他身着墨色暗纹短打,领口袖口缝着细密的白边,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温润的玉佩,是墨白玉幼时赏赐的,长发用同色丝带束得整齐,举止沉稳有度,腰间暗处还藏着软剑,看似是贴身侍从,实则是墨家为护墨白玉周全,自幼便派在他身边的暗卫,只是无需躲在暗处,常年伴其左右。马车一停,他没有先看外面,而是先侧耳听了听轿内的动静,目光掠过墨白玉微蹙的眉峰和略有些急促的呼吸,便知小少爷虽不耐烦,却并未真正动怒,只是单纯厌恶这破巷的杂乱。

清辞轻手轻脚掀开暗青缎面车帘,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飘了出来。

轿中斜倚着的少年,正是墨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墨白玉。他生得极为精致,及肩的长发用一根月白丝带松松束在脑后,余下的发丝柔软地垂落在肩头与后背,衬得脖颈线条纤细优美。眉如精心勾勒的墨痕,纤淡却分明,眼睫又长又密,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而那双眸子是纯粹的墨黑,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,偏偏脸色是病态的苍白,不见半点血色,反倒衬得那份精致多了几分易碎的漂亮,宛若瓷雕玉琢的娃娃,带着种病弱的美感。此刻他身着一袭月白暗绣竹纹的锦袍,领口袖口滚着银狐毛边,半靠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,身下垫着两层绵软的锦垫,手边的小几上摆着温玉暖手炉,指尖搭在炉身,似在借那点暖意驱散骨子里的寒。

“怎么停了?”他的声音清润,却带着被宠坏的颐指气使,眉梢微挑,眼底藏着不耐,说话时气息略有些轻浅,更添了几分体虚的模样,“这破巷子里,还能有什么耽搁的?”

二狗连忙抢着躬身回话,声音放得又急又低,眼角的余光死死黏着墨白玉的脸:“回小少爷,前头挡着个脏叫花子!浑身臭烘烘的,沾了一身泥垢病气,奴才这就把他踹远些,绝不让他污了您的眼!”他说着就撸起袖子,一副急于表现的模样,心里把这晦气的小乞丐骂了个狗血淋头——耽误小少爷返程,正好让自己在小少爷面前留个好印象。

清辞则站在一旁,没有抢话,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蜷缩的小乞丐。那孩子浑身滚烫、气息微弱的模样,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,心底掠过一丝嫌恶,可随即就想起墨白玉幼时缠绵病榻的模样——同样是这般虚弱,这般仿佛一碰就碎,那时小少爷也是这样蜷缩着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墨白玉的神色,见他虽皱着眉,却并未露出厌恶到极致的神情,语气里的不耐也带着几分娇惯的抱怨,而非真正的暴怒,便悄悄往后退了半步,静待吩咐。他太了解这位小少爷了,看似嚣张刻薄,实则因自己常年体弱,见不得旁人这般濒死的惨状。

墨白玉的目光越过两人的肩头,那墨黑的瞳眸落在庙门口蜷缩的瘦小身影上。他扫过那孩子破败的衣衫、沾满泥污的身形,眉头皱得更紧,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嫌恶——脏得碍眼,还扰了他的归途。

雨还在下,冰冷的雨丝顺着破庙的屋檐滴落,砸在小乞丐单薄的脊背上。他蜷缩在门槛边,浑身滚烫得吓人,意识早已模糊,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灼烧,四肢却冷得像浸在冰窖里。他死死攥着怀里的馍馍和那块小玉石,牙关打颤,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。朦胧中,姐姐惊恐的脸与那伙人的阴鸷眼神在眼前交替闪现,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姐姐最后的“快跑”,还有窝棚里死寂的寒。他想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,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,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,仿佛有千斤巨石压着。

“姐姐……”他气若游丝地呢喃,声音轻得被雨声吞没,“我…跑不动了……”

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,他以为自己终究要葬在这寒夜的破庙门口,和姐姐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的角落里。

轿中,墨白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手炉的纹路,墨黑的眸子没离开那小乞丐。他看着那孩子蜷缩成一团,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小野猫,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,心底莫名窜起一丝别扭的不适。那模样,像极了小时候每次生病,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自己。他自幼养尊处优,见惯了锦衣玉食、前呼后拥,这般濒死的惨状,虽让他觉得脏,却也勾起了几分莫名的触动。

“啧,晦气。”他不耐烦地咂了下嘴,语气依旧刻薄,那张病态苍白的精致脸庞上满是嚣张,“脏死了,看着就烦。”

二狗立刻应和,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,眼神死死盯着墨白玉的脸色:“就是就是!这叫花子死在这儿都嫌占地方,奴才这就把他扔到乱葬岗去!”

可话音刚落,就听墨白玉抬了抬下巴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骄纵,语气里却少了几分真怒,多了几分随口的吩咐:“把他弄上车,扔到后面的随从马车里。”

二狗脸上的嫌恶瞬间僵住,眼珠子转了转,立马换上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,刚要应声“奴才这就办”,却见清辞已经上前一步,轻声道:“小少爷放心,交给属下便是。”

清辞早已洞悉墨白玉的心思,那句“看着就烦”不过是口是心非的掩饰,小少爷心底的不忍,他比谁都清楚。方才的嫌恶瞬间烟消云散——只要是小少爷在意的、想要的,哪怕是个脏污的小乞丐,他也会妥帖办妥。他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细布,动作轻柔却利落地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小乞丐抱起,那沉稳的姿态下,藏着暗卫特有的警觉与稳妥,生怕稍有不慎惊扰了轿中之人,或是让这孩子出了意外。

二狗的笑容僵在脸上,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嫉妒,死死盯着清辞的背影——凭什么好事总轮着这小白脸!他不过是比自己穿得体面些、会察言观色些,就能天天守在小少爷身边,连这种表现的机会都抢!他心里酸得发紧,却不敢表露半分,只能硬生生把谄媚的笑容重新堆起来,对着轿帘躬身道:“还是清辞哥细心!小少爷您放心,清辞哥办事,绝错不了!”

孩子在昏迷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却依旧死死攥着怀里早已被雨水泡烂的馍馍与温热的玉石。

墨白玉别过脸,不再去看那狼狈的身影,重新靠回软榻,抬手拢了拢肩头的长发,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披风,遮住了颈间的凉意,语气依旧不耐:“走了走了,赶紧回去,这鬼天气,冻得人骨头疼。”

“是,小少爷。”清辞应了一声,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,动作愈发轻柔,小心翼翼地将小乞丐安置到后面的随从马车里,还特意找了块干草铺在身下,又检查了四周,确保没有任何可能惊扰到主车的隐患。

二狗跟在后面,看着清辞受重视的模样,嫉妒得牙根发痒,却只能满脸堆笑地跑回主车旁,躬身伺候着:“小少爷坐稳咯!这就启程回府!”他一边说,一边还在偷偷观察墨白玉的脸色,盼着能再找个表现的机会。

车帘落下,隔绝了风雨与那抹瘦小身影。马车轱辘碾过湿滑青石板,平稳驶向墨家府邸。轿中墨白玉闭目养神,精致侧脸在暖光下泛着柔润光晕,指尖仍无意识摩挲着暖手炉,那小乞丐蜷缩的模样,让人总在眼前晃悠。车外,二狗盯着清辞的背影,嫉妒得攥紧拳头;清辞守在车侧,指尖搭着暗剑,目光警惕扫视四周,耳尖却留意着轿内任何动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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