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别

首都机场的国际出发大厅里，人声嘈杂，邬烬拖着行李箱站在值机口旁，目光一次次扫过入口的方向。他手里攥着一个未拆封的信封，是昨天收到的，收件人是他，寄件人地址是闻煜家的小区，笔迹是他熟悉的娟秀。

　　他不敢拆。

　　这一周，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除了收拾行李，就是雕刻那尊人像。每一刀都刻得格外认真，刻到手指发麻，刻到深夜，只为把自己最真实的模样留在木雕里，送给她。他无数次想给她发消息，想约她再见一面，可指尖悬在屏幕上，终究还是落下了。他怕听到她冷淡的语气，怕打破那仅存的美好，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“我不走了”。

　　今天，他还是来了，比值机时间早了两个小时。他在赌，赌她会来，赌她心里还有他。他想象着她出现的样子，或许还是穿着那件白色外套，或许会像上次那样傲娇地瞪他一眼，说“邬烬，你怎么这么慢”。

　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值机口前的人越来越多，他的行李箱拉杆被攥得发烫，指尖的信封皱了又皱。他看了看手机，没有消息；再看入口，依旧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　　而在大厅柱子后的阴影里，闻煜戴着口罩和帽子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。她手里握着手机，镜头对准不远处的邬烬。他站在那里，身形挺拔，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失落，眉头微蹙，目光空洞地望着入口，手里还攥着那个信封——她寄给他的信。

　　她是来送他的，却不敢让他知道。

　　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眼睛，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，会哭着说“不要走”。她怕自己的冲动，会毁掉他们共同的约定，会让他在父母的控制下更加艰难。

　　手机“咔嚓”一声，拍下了一张照片。照片里的邬烬，背着光，轮廓有些模糊，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期待与失落。闻煜把照片保存好，设成了私密相册，然后转身，一步步走出大厅，没有回头。

　　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口罩上，冰凉一片。再见了，邬烬。再见了，我的17岁心动。

　　值机时间快到了，邬烬最后看了一眼入口，依旧空无一人。他苦笑了一下，转身走向值机口。过安检，候机，登机，整个过程都像在走流程，他的心里空落落的，只有手里的信封，还带着一丝温度。

　　飞机起飞，穿过云层，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。机舱里很安静，大多数乘客都在休息。邬烬靠在窗边，终于拆开了那个信封。

　　信纸是他熟悉的格子纸，带着淡淡的清香，是她常用的那款香水味。他展开信纸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，一行行，一页页，足足写了八页。

　　他看得很慢，逐字逐句，像在重温他们相遇的每一个瞬间。看到盘山公路的初遇，他想起她蹲在路边的样子；看到打耳洞的倔强，他想起她强忍着疼却装作无所谓的模样；看到雨夜的争吵，他的眼眶红了；看到弹吉他的那个晚上，他仿佛又听到了那首英文歌，看到了她眼里的光。

　　信里的每一句话，都带着浓浓的爱意，却又透着清醒的克制。她告诉他“爱人先爱己”，她祝他自由翱翔，她约定“顶峰相见”。

　　“13天的心动，足以照亮我整个青春。”

　　“我们顶峰相见，不见不散。”

　　看到最后一句时，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，砸在信纸上，晕开了墨迹。他捂住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，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
　　他终于明白，她不是不爱，而是爱得太深，太清醒。她比他更懂得，什么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。

　　他转头看向窗外，云层之下，是他熟悉的土地，是有她的城市。他握紧了手里的信纸，心里默默回应：“闻煜，我等你。等我们顶峰相见，一定不再分开。”

　　飞机朝着英国的方向飞去，带着他的思念与期待，也带着他们未说出口的告别。17岁的心动，没有遗憾，只有奔赴。山海相隔，初心未改，他们都在朝着各自的未来努力，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。

　　3000字小作文

　　致邬烬：十三日心动，赴山海而别

　　邬烬：

　　见字想我

　　此刻写下这封信时，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书桌前，你寄来的木雕就立在手边。是你，雕得那样像，让我恍惚间觉得你就站在那里，穿着我最熟悉的黑色工装外套，肩线挺拔，左耳的黑色耳钉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
　　我摩挲着木雕底座的纹路，“13天·念”三个字刻得极深，旁边还有一把小小的吉他，弦痕浅浅，像你那天在公寓里弹给我的歌，余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。你把自己的眉眼刻得那样传神，双眼皮的褶皱、桃花眼的轮廓，甚至连左眼尾那颗泪痣都用深色木芯嵌得恰到好处，像极了你低头看我时，眼底藏不住的温柔。我能想象你在这一周里，如何躲在别墅的房间里，借着台灯的光，握着刻刀一遍遍打磨。木屑落在你的黑色裤腿上，你或许会想起我们在公寓里的那个雨夜，想起吉他弦流淌出的旋律，想起我们说过的那些狠话与真心。

　　这一周，我们没有联系，像两条短暂交汇后又回归各自轨道的星河。我把手机里你的聊天框置顶了又取消，输入了又删除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我知道你也在克制，在整理出国的行李，在应付父母的叮嘱，或许也会在某个瞬间，想起盘山公路的黄昏，想起公园的晨光，想起那个雨夜的拥抱。

　　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天吗？盘山公路上满是松针的清香，我蹲在路边摆弄不听话的链条，手指沾着油污，抬头就撞进你的眼睛。你骑着黑色摩托，引擎声渐歇，眼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，说我“穿裙子配骑行靴，胆子不小”。我当时心里不服气，反驳你“风里的自由画不出来，得自己闯”，可其实我偷偷看了你好久——看你左耳的耳钉，看你沾着风尘的黑色外套，看你眼里藏不住的叛逆，心里想着：原来真的有人和我一样，不想被世俗的规矩困住。

　　你蹲下来帮我修链条时，指尖沾着油污，却小心翼翼地没碰到我颈间的红绳。风卷着凉意吹过来，你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，阳光落在你汗湿的发梢上，我突然就想把这一刻画进速写本里。后来带你去打耳洞，我故意说要打五个，其实心里怕得要死，可看到你靠在墙边抱臂旁观的样子，就想赌一把——赌你懂我的伪装，赌我们是同频的灵魂。穿刺针落下时，我没敢喊疼，却感觉到你看我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紧张。你说“疼才叫有记忆点”，可我想说，那天的记忆点从来不是疼，是你指尖擦过我手腕时的微凉，是你说“小鱼写过反差是自由的底色”时，眼里亮得惊人的光。

　　其实，“小鱼”就是我。你说你喜欢“小鱼”写的文字，喜欢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叛逆与渴望，可你不知道，那些文字都是我不敢说出口的心事。在遇到你之前，我一直扮演着父母眼里的乖乖女，按时上课，认真学习，穿着得体的衣服，说着得体的话，把所有的叛逆都藏在速写本里，藏在深夜的文字里。是你让我知道，原来真的有人能读懂我的伪装，能看透我骨子里的野，能让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，做最真实的自己。

　　公园相遇那天，你穿一身黑，对着木块发呆，像尊疏离的雕塑。我坐在你旁边的树荫下，速写本摊开在膝头，笔尖不受控制地对准你。你握刻刀的指节紧绷，木屑簌簌落下，左耳的耳钉在晨光里闪着冷光，连你偶尔皱眉思考的模样，都被我细细画了下来。你说“看你一眼就知道该雕什么了”，我当时嘴硬说你“装模作样”，心里却偷偷窃喜——原来我在你眼里，是那样特别的存在。你把信天翁递给我时，木头发着温润的光，你说“自由不羁，又纯又野，和你挺像”，我没告诉你，那天我把画你的那页折了又折，藏在书包最里面，回家后对着镜子看了好久，总觉得你把我藏了十几年的真实，都看透了。

　　宴会重逢时，我穿着杏色礼服，挽着发髻，浑身都觉得束缚。看到你穿黑色西装，领口松开两颗纽扣，耳钉在水晶灯下闪着光，突然就想逃离那个满是虚伪的场合。你把黎姒支去看珠宝展，在走廊里问我“怎么不敢认盘山公路上的小野猫了”，我当时慌得只想捂住耳后的银钉，怕你戳破我的伪装，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贪恋这份契合。你提出加微信时，我表面傲娇地提了一堆规矩，心里却跳得像要冲出胸膛——我怕家里发现我的叛逆，更怕和你走得太近，会忍不住沦陷。

　　那个雨夜的争吵，我至今历历在目。你浑身湿透地站在公寓楼下，像只被抛弃的小狗，红着眼眶说“我们分手吧”，说“不过是玩玩”。我气得想打你，可在看到你眼底的脆弱时，手在半空停住了。我知道你不是不爱，是怕给不了我未来，怕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，只能用狠话推开我。后来在公寓里，你抱着我哭，说“17岁的邬烬真糟糕”，我何尝不是在心里骂自己——明明动了心，却要装作清醒，明明舍不得，却要说出最伤人的话。

最难忘的是你弹吉他的那个晚上。暖灯照着你的侧脸，吉他弦流淌出舒缓的旋律，你唱“Thirteen days of magic, can’t outrun the gravity”，声音低沉带磁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。那是我第一次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你的真心，没有伪装，没有顾虑，只有纯粹的喜欢。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答应你，不管未来有多难，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。可理智告诉我，我们都太年轻了。你还困在原生家庭的枷锁里，我还没踏上医学的征程，我们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，怎么能给彼此稳定的未来？

　　邬烬，我真的很爱你。爱你藏在腹黑外表下的纯情，爱你刻木头时的专注，爱你弹吉他时的温柔，爱你明明脆弱却故作坚强的模样，爱你用13天给了我一整个盛夏的浪漫。这份爱不是一时的新鲜感，不是年少的冲动，而是灵魂深处的契合，是明知会分开，却依然想让你过得更好的真心。

　　但我还是要对你说，我们都先奔赴自己的未来吧。你去英国，不是向你父母妥协，而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底气。我知道你厌恶他们的控制，厌恶“感恩”的枷锁，厌恶被当成“投资品”的人生。那就在哈大的校园里，好好读书，更要好好做自己——继续雕你喜欢的木头，弹你爱的吉他，去跑遍英国的盘山公路，去看真正的信天翁跨洋飞行。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你的热爱，不要因为原生家庭的阴影否定自己，你值得被好好爱，值得拥有不被掌控的人生。

　　而我，会去京大医学院，朝着我的目标努力。我想成为一名好医生，救死扶伤，实现自己的价值。我会记得你说的“爱人先爱己”，先让自己成长为足够强大的人，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，有底气去追求想要的爱情。我会把你送我的两尊信天翁木雕、这尊你的人像，还有你弹吉他时的录音，都好好珍藏，它们会成为我疲惫时的动力，提醒我曾经有过那样热烈的13天心动。

　　我知道，八个时差，五年光阴，太磨人了。我不想让你在英国一边应付学业和家庭，一边还要牵挂远在国内的我；我也不想让自己困在“等待”里，消耗掉对未来的期待。我们都需要先成为更好的自己，有能力对抗生活的风雨，有底气去守护想要的爱情，到那时，再谈相守，才更有意义。

　　明天你就要走了，我或许不会去机场送你。我怕看到你转身的背影，会忍不住哭出来，会忍不住改变主意，会打乱我们共同的约定。但我会在心里为你祝福，祝你一路平安，祝你在英国一切顺利，祝你能摆脱原生家庭的控制，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

　　木雕我会放在书桌前，每天看书、学习时都能看到。看到它，就像看到你站在我面前，提醒我不要忘记初心，不要放弃热爱，不要停下奔赴未来的脚步。

　　邬烬，等我们都足够好。等你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，能勇敢地对不喜欢的一切说“不”；等我能独当一面，能在医学领域站稳脚跟；等我们都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，都有底气去爱一个人。如果那时，你还没娶，我还没嫁，我们就再见面吧。

　　我会带你去看我画的所有速写，带你去跑国内最刺激的盘山公路，带你去吃我最爱的草莓蛋糕；你可以再弹一次那天的歌给我听，再雕一只信天翁给我，再陪我去蹦一次极，就像我们第一次那样，毫无顾忌，奔赴自由。

　　13天的心动，足以照亮我整个青春。谢谢你出现在我的17岁，谢谢你让我知道，原来灵魂真的可以如此契合，原来喜欢可以如此热烈。

　　邬烬，先爱己，再爱人。先奔赴山海，再静待相逢。

　　愿你在英国的天空下，自由翱翔；愿我在京大的校园里，野蛮生长。

　　我们顶峰相见，不见不散。

　　永远记得你的闻煜

　　写于赴京前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