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曦王府后院的晨雾尚未散尽,寒潭水面泛着朦胧的水光,将池中央的身影衬得愈发空灵。无常悄然靠近潭边,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,手中的弯刀隐在袖中,白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池中的身影——当看清那副模样时,即使是他这等毫无情绪的杀手,眼底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震惊与惊艳。
池中央,阿糯正漂浮在水面上,上半身是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,雾气环绕在她周身,像给她披上了一层薄纱。她颈侧至腰腹覆着浅蓝细鳞,比人间最娇嫩的花瓣还要剔透,随呼吸轻轻起伏,泛着细碎的微光;深海般的蓝眸里盈着天真,眼尾缀着的银鳞在水光中闪烁,像将整片星空都盛在了眼里;琼鼻樱唇,肌肤透着珍珠般的莹白,绝非苍白的病态,而是带着鲛人本有的温润光泽;浅蓝色肚兜裹着胸口,勾勒出柔缓的曲线,比最华贵的绸缎更显性感;蓝色长发上缀着她攒下的珍珠与贝壳,游动时如海浪拂过珊瑚,粉蓝鱼尾轻扫池壁,鳞片折射的光映在她脸上,明明是被囚在寒潭的模样,却美得像从深海梦境中游出的精灵,神奇又易碎。
无常并非没听过鲛人传说——北海鲛人的眼泪能化作珍珠,一片鱼鳞价值万两黄金,血液与唾液有治愈奇效,甚至传闻吃了鲛人肉能长生不老。可他从未信过这些,在他眼里,传说终究是传说,世间哪有这般神异的生物?即便此刻,传说中的鲛人就在眼前,他依旧觉得荒唐,只当这是慕容珩豢养的、长相奇特的“玩物”,顶多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异域风情与奇特鳞片。
他压下心底那丝异样,眼中重新恢复了死寂般的冰冷——任务要紧,管她是什么,只要是慕容珩的“所有物”,按毒师大人的命令,要么带走,要么毁掉。
阿糯早已察觉到岸边的动静,她疑惑地转过身,蓝眸直直看向无常,眼底满是天真懵懂。她从未见过戴这种无五官白面具的人,却丝毫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与寒意,反而觉得这个“奇怪的人”或许是来和她玩的。
她摆动着鱼尾,朝着岸边游去,从发间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——那是昨天慕容珩给她的,她舍不得吃,一直藏在头发里,此刻见有人来,便献宝似的递了过去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吃……甜甜的……”
说着,她还对着无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,蓝眸弯成了月牙,眼尾的银鳞闪烁着,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光。
无常看着递到面前的桂花糕,又看了看她纯真的笑容,动作顿了顿。他从未被人这般毫无防备地对待过,更从未有人会将珍藏的食物,分享给一个陌生的、带着杀意的闯入者。但这份犹豫只持续了一瞬,他抬手接过桂花糕,没有吃,只是随意地揣进了怀里,随即抬手,快如闪电地朝着阿糯的后颈劈去。
“咚”的一声轻响,阿糯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,蓝眸里的天真还未褪去,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。无常伸手接住她,动作粗鲁却稳定地将她扛在肩上——她的身体很轻,像一片羽毛,颈侧的鳞片蹭过他的手臂,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。
他没有停留,转身便朝着王府后院的偏僻角门走去。路过寒潭边的石台时,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,放在石台上——这是墨九瓷交代的“见面礼”,里面装着一只噬心蛛,既是给慕容珩的警告,也是对他“夺走所有物”的宣告。
木盒放在石台上,与阿糯之前装海鱼干的盒子并排,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。盒中的噬心蛛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动静,不安地爬动着,八只脚在盒壁上留下细小的痕迹,透着致命的危险。
无常扛着阿糯,脚步轻快地穿过王府的回廊。他对王府的地形早已通过影一留下的线索摸得一清二楚,避开了巡逻的侍卫,很快就抵达了后院的角门。他推开门,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,巷口停着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——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,用来将阿糯带离昭曦王府,送往西域。
将阿糯扔进马车,无常转身关上车门,随即翻身上马,挥鞭赶车。马车轱轱作响,很快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,朝着西域的方向疾驰而去。车厢内,阿糯依旧昏迷着,蓝色长发散落在车板上,发间的珍珠与贝壳轻轻碰撞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无声地抗议这场突如其来的绑架。
而此时的都城街道上,慕容珩正提着刚买的桂花糕,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。他的步伐比来时更急,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阿糯看到桂花糕时开心的模样,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——他从未想过,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块糕点,特意绕路,更从未想过,会因为一个“玩物”的反应而心生期待。
街角的风带着桂花糕的甜香,拂过他敞开的衣襟,露出的八块腹肌在阳光下泛着光泽。他抬手,摸了摸袖袋里的贝壳,指尖的温度似乎能透过布料,传递到贝壳上——等回去,就把桂花糕给她,再教她念新的词语,或许,还能逗逗她,看她气鼓鼓的模样。
他完全没料到,此刻的王府后院,早已是人去潭空,只有石台上的木盒与噬心蛛,在等待着他的归来。
而快马加鞭的林峰,还在距离都城十里外的官道上。他看着远处都城的轮廓,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——他总觉得,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。他再次加快速度,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一道黄色的弧线,像一道急切的信号,却终究慢了一步。
昭曦王府的寒潭边,晨雾渐渐散去,阳光洒在空无一人的水面上,泛着刺眼的光芒。石台上的两个木盒静静躺着,一个装着残留的海鱼腥味,一个藏着致命的毒物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,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完成;而那位沉浸在期待中的摄政王,即将在回到王府后,面对“所有物”被夺走的暴怒与疯狂。远在西域的墨九瓷,若是得知无常成功带走了阿糯,定会露出残忍的笑容;而昏迷中的阿糯,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命运,她的蓝眸紧闭,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分享桂花糕时的笑意,天真得让人心疼。
这场围绕着鲛人的风波,终于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,而所有的矛盾与冲突,都将在慕容珩回到王府的那一刻,彻底爆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