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曦王府的寒潭边,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,洒在水面上,泛着细碎的金光。慕容珩站在岸边,玄色长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,手里提着一个装着海鱼与海带的木盒——是他特意让人从沿海运来的,新鲜得还带着海水的咸腥。
阿糯在潭水里游动着,蓝眸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木盒,小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转动,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猫。这几天,慕容珩开始教她说话,而教她的第一句话,便是“主人”。
“主人。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冷冽,却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耐心,“跟着说,主人。”
阿糯眨了眨蓝眸,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动,也跟着张开嘴,却只发出了“主……主”的模糊音节,尾音还带着几分软糯的咿呀,完全不成调。
“笨。”慕容珩低骂一声,却没有生气,反而抬手,从木盒里拿出一条小海鱼,在她面前晃了晃,“说对了,这个给你。”
这是他的“奖励”——知道她想念北海的食物,特意为她准备的海产。阿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盯着那条海鱼,努力地模仿着他的发音:“主……人?”
这次的发音虽依旧生涩,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,勉强能听出是“主人”两个字。慕容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,眼底闪过一丝恶趣味,却还是将海鱼扔给了她:“算你过关。”
阿糯欢快地接住海鱼,三两口就吞了下去,粉蓝鱼尾在水面上拍打着,溅起一串水花。她学得很认真,虽然教了几遍才勉强说对,却让慕容珩觉得,这比处理朝堂上的奏折有趣多了——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幼稚,竟会对着一只鲛人,有如此耐心。
而林峰,两天前就被他派去了西域——并非真的对西域的“有趣人物”感兴趣,只是阿斯勒妁死后,他隐约觉得西域可能会有后续动作,便让林峰去查探一番。这举动看似随意,却也符合他阴晴不定的性格,毕竟,他从不会让潜在的威胁,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。只是他并未将西域放在眼里,更没听说过什么“毒师”墨九瓷,在他看来,西域不过是个偏远小国,掀不起什么风浪。
此刻,阿糯吃完海鱼,又眼巴巴地看着木盒里的海带。慕容珩弯腰,将木盒放在岸边的石台上,任由她自己取用。阿糯立刻游到岸边,拿起海带,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,蓝眸里满是满足,嘴角还沾着细碎的海带残渣。
吃完后,她突然对着慕容珩,勾起了一抹坏笑——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,像极了他平时捉弄她时的模样,显然是偷偷学来的恶趣味。没等慕容珩反应,她突然伸手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潭水清澈见底,水深却有两三米。阿糯用力一拉,慕容珩猝不及防,被她拽得一个踉跄,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。玄色长褂瞬间被打湿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,冰冷的水让他眉头瞬间皱起,眼底闪过一丝怒意。
他刚要发作,阿糯却突然凑近,踮起脚尖,将嘴唇贴在了他的唇上。
一股温热的触感传来,带着她唇间淡淡的海带味。紧接着,一股奇异的能量从她唇间传递过来,顺着他的喉咙,涌入他的肺部——原本因呛水而紧绷的呼吸,竟瞬间变得顺畅起来,仿佛在水里也能自由呼吸一般。
这是鲛人的天赋能力,阿糯也是偶然想起族里长辈说过的话,此刻情急之下试了试,竟真的成功了。
可慕容珩却丝毫没有感受到“方便”,反而被她突然的举动彻底激怒——他最厌恶的,就是湿衣服贴在身上的黏腻感,还有浑身湿透的狼狈。上次被她拽入水中的暴怒,他至今还记得,可这只蠢物,显然已经忘了。
“放手!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抬手就要推开她。
阿糯却以为他会开心,毕竟他这次没有被呛到。她不仅没有放手,反而拉着他的手腕,朝着潭水深处游去。粉蓝鱼尾摆动着,带起的水花溅在他的脸上,她的蓝眸里满是兴奋,还时不时回头看他,像在邀请他一起玩耍。
她的记性确实不好,早就忘了上次自己因拽他下水,被他暴怒呵斥的场景,此刻只觉得,能带着他在水里自由游动,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。
慕容珩被她拉着,在水里游动着。温热的潭水包裹着他,湿衣服贴在身上,让他浑身都透着一股不适感。他看着身边欢快游动的阿糯,看着她蓝眸里毫无顾忌的兴奋,看着她时不时凑过来、用脸颊蹭他手臂的亲昵动作,心底的怒意更盛,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烦躁——他明明该一把推开她,甚至呵斥她,却在看到她眼底的纯粹时,动作迟迟没有落下。
“蠢物,你忘了上次的教训?”他咬牙切齿地开口,声音因在水中而带着几分模糊,却依旧冰冷。
阿糯回头看他,蓝眸里满是疑惑,显然没听懂他的话,也没想起上次的事。她只是拉着他,游到潭水最深处的一块大鹅卵石旁,松开他的手腕,自己则围着鹅卵石转了一圈,然后回头看着他,嘴角还带着那抹学来的坏笑,像是在炫耀“你看,这里很好玩”。
慕容珩站在水中,冰冷的怒意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。他看着眼前这只懵懂无知、记性还差的鲛人,突然觉得,自己刚才的愤怒,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—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,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惹他生气。
他抬手,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玄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间,让他多了几分狼狈,却也冲淡了平时的冷硬。他看着阿糯在水中欢快游动的身影,看着她发间的贝壳在阳光下泛着光泽,看着她粉蓝鱼尾摆动时溅起的水花,心底那丝因“主人”二字而起的占有欲,竟又悄然蔓延开来。
“过来。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冷冽,却没了之前的怒意。
阿糯听到他的声音,立刻摆动着鱼尾,飞快地游到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,蓝眸里满是期待,像是在等待他的夸奖。
慕容珩看着她这副模样,终究还是没忍住,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,语气带着几分恶趣味:“再敢拽本王下水,就把你扔回北海。”
阿糯听不懂“扔回北海”是什么意思,却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“不生气”,于是对着他,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,还伸出手指,轻轻戳了戳他湿透的胸膛,像是在回应他的“威胁”。
慕容珩的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猛地拍掉她的手,冷声道:“上岸。”
他率先朝着岸边游去,阿糯连忙跟在他身后,粉蓝鱼尾轻轻扫过他的脚踝,带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裤脚。
上岸后,慕容珩看着自己湿透的长褂,眉头皱得更紧,转身对着门外的侍卫喊道:“备热水。”
“是,王爷。”侍卫连忙应道。
阿糯也跟着爬上岸,坐在石台上,看着他狼狈的模样,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——她觉得,今天的“游戏”很有趣,下次还要和他一起玩。
慕容珩回头,刚好看到她嘴角的笑,眼底闪过一丝无奈,却又没再呵斥她。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,湿衣服贴在身上的不适感还在,可心底的烦躁,却因她刚才在水中的那个吻,还有她眼底的纯粹,悄然消散了许多。
他不知道,这只懵懂的鲛人,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,一点点融化他冰冷的外壳;更不知道,远在西域的墨九瓷,已经派出手下,朝着昭曦王府而来,一场针对她的阴谋,正在悄然逼近。
此刻的寒潭边,阳光依旧温暖,阿糯坐在石台上,把玩着发间的贝壳,蓝眸里满是对下一次“游戏”的期待。而那位看似暴怒、实则早已心软的摄政王,正一步步走向寝室,准备清洗身上的湿意,却没发现,自己的心底,早已为这只鲛人,留出了一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