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孝公二十四年，孝公嬴渠梁崩于咸阳宫，太子驷即位，是为惠文王。
旧族宗室积怨商鞅久矣。昔年商鞅变法，废世卿世禄，行军功爵制，削夺宗室特权，朝野上下，怨声暗流涌动。孝公在日，尚能以帝王之威护持商鞅；今新君初立，根基未稳，公子虔、公孙贾之徒便联名上书，劾商鞅“欲反”，请诛之以谢宗室。
惠文王召群臣议事，朝堂之上，泾渭分明。甘龙、杜挚等守旧老臣叩首请诛，言“商君之法苛酷，失尽民心，诛之则朝野安定”；景监、车英等变法派则力保，称“商君之法强秦，法存则秦强，法亡则秦弱，诛商君则法废，秦必危”。
惠文王默然端坐，目光扫过阶下群臣，终是沉声道：“商君变法，秦由是富强，东却三晋，西伐戎狄，此功不可没。然其刑公子虔，黥公孙贾，刻薄寡恩，宗室怨愤，亦属实情。”
彼时商鞅已离咸阳，欲奔魏。行至关下，投宿客舍，店主奉商君之法，索验身文书，商鞅无，店主拒之，叹曰：“商君之法，竟缚自身。”及入魏境，魏人记恨商鞅昔年诈败公子卬，破魏师，拒不接纳，反将其遣返秦地。
走投无路之际，惠文王的使者至，传王命：“归咸阳，削商於十五邑封地，罢相位，拜廷尉，专司修订秦法，不预国政。”
商鞅接命，长叹一声，重返咸阳。入宫见惠文王，顿首请罪，惠文王扶起他，直言：“寡人不诛你，非为私恩，为秦法也。你若死，变法之功败垂成，秦复归旧制，何以争霸天下？”
商鞅遂领廷尉之职，闭门谢客，潜心修法。他深知旧法严苛之处，遂删繁就简，削去连坐之苛，增“老幼减免刑罚”“农桑有功者赏”之条，使秦法严而不酷，威而有恩。
此后十年，秦法愈趋完善，百姓安居乐业，士卒勇于公战，秦国国力蒸蒸日上，关东诸侯莫敢小觑。
十年后，商鞅病逝于咸阳，享年六十有二。惠文王闻之，辍朝三日，以国礼葬之，追谥“法成侯”，诏告天下：“商君之法，乃秦之国本，代代相传，不可废也。”
太史记曰：“商鞅之幸，在遇明主，知法重于人；秦国之幸，在存法而全人。法不因人生，不因人死，此乃秦能并天下之根基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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