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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织梦人》

故事大全……

陈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编织梦境,是在十二岁那年的夏夜。

窗外的梧桐叶被热风掀得哗哗响,他趴在竹席上数天花板的裂纹,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啜泣。那是独居的周奶奶,白天摔断了腿,儿子在外地打工,此刻正疼得缩在床角掉眼泪。陈砚盯着墙上的挂钟,秒针咔嗒咔嗒敲着神经,不知过了多久,眼皮越来越沉——

他看见周奶奶坐在老槐树下,手里攥着块麦芽糖,是她总塞给自己的那种。穿的确良衬衫的儿子蹲在跟前,帮她捶着腿,说公司批了长假,能陪她到秋收。周奶奶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,麦芽糖在嘴里化出黏甜的蜜,蝉鸣漫过院墙,把整个院子泡在暖烘烘的光里。

第二天一早,陈砚撞见周奶奶在院里晒被子,看见他就笑着招手:“小砚,昨晚梦见我家阿明回来了,还给我买了麦芽糖呢。”老人眼里的红血丝淡了些,嘴角的弧度是这几天来最轻快的。

陈砚愣在原地,后颈沁出层薄汗。那不是梦,是他在半梦半醒间,凭着周奶奶白天念叨的话,一点点搭出来的场景。

从那以后,这种能力像株藤蔓,悄悄在他身体里扎根。他开始在夜里“走”进别人的梦。邻居家高考失利的姐姐,在梦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;楼下摆摊的大叔,梦见被城管掀翻的水果摊变回原样,还多了个帮忙看摊的徒弟。他像个沉默的布景师,把人们藏在叹息里的念想,缝进月光浸透的梦境。

直到十七岁,他遇见了林小满。

那天是文学社招新,陈砚抱着本《枕中记》在角落发呆,忽然听见有人撞翻了书箱。扎高马尾的女生蹲在地上捡书,指尖沾了点墨渍,抬头冲他笑时,左边脸颊露出个浅浅的梨涡:“同学,能帮我递下那本《小王子》吗?”

林小满的梦是陈砚见过最破碎的。

没有连贯的场景,只有些闪回的片段:摇晃的自行车后座,父亲宽厚的肩膀蹭着她的脸颊;消毒水味弥漫的病房,白被单下的人越来越瘦;殡仪馆的哀乐里,母亲攥着她的手,指甲掐进肉里。最多的是片深蓝色的海,她总在那片海里往下沉,无论怎么挣扎都够不到水面。

“你好像有心事。”一次社团活动结束,陈砚忍不住叫住她。林小满停下脚步,转身时路灯刚好落在她睫毛上,投下片细碎的阴影:“是吗?可能是最近总失眠。”

陈砚没告诉她,每个她辗转反侧的夜晚,他都在她的梦里拼命想把那片海填成草地。可他刚种上的向日葵,转瞬间就会被浪涛卷走;好不容易搭起的木桥,桥墩下立刻涌出暗黑色的漩涡。他第一次发现,有些悲伤像生了根的礁石,不是靠编织就能抹平的。

他们渐渐熟悉起来。陈砚知道了她父亲三年前因车祸去世,知道她总在晚自习后绕远路,因为那条路上有家卖糖画的,父亲生前常带她去买;林小满知道了陈砚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异,他跟着奶奶长大,知道他总在笔记本上画些奇奇怪怪的场景,却从不说那是什么。

深秋的一个雨夜,林小满发了条朋友圈:“又梦见那片海了。”陈砚盯着屏幕坐了整夜。凌晨时,他终于在她的梦里搭起座灯塔。塔尖的光刺破深蓝色的浪,他站在塔顶往下望,看见林小满仰着头,眼里映着跳动的光。

第二天,林小满递给陈砚一个用银杏叶做的书签:“昨晚做了个好长的梦,梦见有座灯塔,好像……有人在上面看着我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不确定。陈砚接过书签,指尖触到她的温度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他开始更频繁地走进她的梦。有时是把那片海变成星空,让她躺在蒲公英丛里数流星;有时是复原了她家老房子的模样,父亲坐在藤椅上看报纸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发梢。林小满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,她会跟陈砚讲梦里的细节,说那些场景真实得像能摸到呢

“陈砚,你说人为什么会做梦呢?”一次在操场散步,她忽然问。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“是不是因为现实里得不到的,都想在梦里找补?”

陈砚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,没说话。他不敢告诉她,那些让她感到慰藉的梦,都是他偷来的时光。他的能力有代价——每次编织完梦境,他都会头痛欲裂,像是有根针在太阳穴里转。次数多了,他开始在白天出现幻觉,有时会看见林小满的梦里那片海,在教室的地板上漫开来。

变故发生在寒假。林小满的母亲要带她去外地定居,说是那边有更好的工作机会。陈砚在社团活动室里听见这个消息时,手里的画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墨汁在画纸上晕开,像片深色的泪痕。

“我不想走。”林小满找到他时,眼睛红红的,“我想留在这儿,留在有爸爸影子的地方。”

那个晚上,陈砚做了个很长的梦。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温暖场景都织了进去:老槐树开花了,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林小满穿过花荫,后座的她举着糖画笑出声;家里的厨房飘出红烧肉的香味,母亲在灶台前忙碌,父亲从身后接过她手里的锅铲;就连那片海,也变成了浅滩,退潮后的沙滩上满是贝壳,林小满蹲在那里捡,父亲站在她身后,影子落在贝壳上。

他在梦里待了很久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醒来。头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,他扶着墙站起来,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,眼底布满血丝。

第二天,林小满来向他告别。“昨晚的梦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银杏叶书签,“像把我这辈子的好日子都过了一遍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陈砚,谢谢你。”

陈砚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,忽然明白有些告别,不是靠梦境就能改写的。

林小满走后,陈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编织梦境。他把那个笔记本锁进抽屉,上面画满了她梦里的场景。奶奶发现他总是对着窗外发呆,叹着气给他端来一碗热汤:“有些事啊,得学着自己走出来。”

大学毕业后,陈砚成了一名插画师,画的总是些光怪陆离的梦境。他的画里常有座灯塔,有片会变成星空的海,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站在向日葵丛里。有人说他的画让人觉得温暖,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。

二十八岁那年,陈砚在一个画展上遇见了林小满。她比以前成熟了些,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,身边站着个温和的男人。看见陈砚时,她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那个熟悉的梨涡:“好久不见。”

他们聊了几句,说起各自的生活。林小满说她偶尔还是会梦见那片海,但不再害怕了,因为梦里总有座灯塔。“你知道吗?”她看着陈砚的画,轻声说,“我总觉得,曾经有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,偷偷给过我很多温柔。”

陈砚笑了笑,没说话。

那天晚上,陈砚做了个梦。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二岁的夏夜,周奶奶坐在槐树下吃麦芽糖,高考失利的姐姐在拆录取通知书,摆摊的大叔数着零钱笑出了声。远处,年轻的自己站在灯塔上,看着林小满从浅滩上捡起一枚贝壳,阳光落在她脸上,像落了层金粉。

醒来时,天已经亮了。陈砚走到书桌前,打开那个锁了很久的笔记本,在最后一页画下了一座灯塔。画完最后一笔,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,轻轻松了开来。

原来有些梦,不是为了逃避现实,而是为了积攒勇气,好让我们在天亮时,能更用力地拥抱这个不完美的世界。就像他曾经偷偷给过别人的温柔,最终也变成了照亮自己的光芒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,落在画纸上,灯塔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。陈砚拿起画笔,准备画下一个梦。这次,他想画片向日葵花田,花田尽头,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,正朝着光的方向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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