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的关系在暧昧与拉扯中悄然升温，如春水破冰，日渐融暖。可命运最喜在人沉醉时，陡然转舵。

年氏父子同朝为官，得圣上青眼，年家青云直上，却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。文臣之间的倾轧，看不见血，却更狠厉。

卿卿的及笄礼将近，兄妹俩执意要带她去潭柘寺还愿。马车行至京郊的枫林道时，变故骤起。

林间风声忽厉，鸟雀惊飞。年羹尧脸色一沉："有埋伏！"

话音未落，数十道黑影从树梢掠下，皆蒙面执刃，刀光如霜，直扑马车。随行的护卫拔刀迎上，可对方人多势众，且个个都是死士，招招致命。

"保护小姐！"年羹尧一剑逼退两人，护住车门。

刺客分作两拨，一拨缠住年羹尧与护卫，另一拨直取马车。世兰要拔剑冲出去，却被卿卿死死拽住。

"听阿尧的！"卿卿声音发颤，却异常坚决，"驾车，走！"

世兰咬牙，一鞭抽在马臀上，马车狂奔而出。卿卿死死扣着车壁，听着身后刀剑声渐远，心却沉到了底。她不知前路是否还藏着杀机，也不知能逃多远。

行至一处山坳，她猛地勒马。

"安安？"世兰不解地看向她。

"兰兰，听我说。"卿卿转身，握住她的手，指尖冰凉，"你在这儿等阿尧，我去引开他们。"

"不行！"世兰反握住她，"我怎么能让你送死？"

"人太多了，若不引走一批，阿尧撑不到援兵。"卿卿定定地看着她，眼底是赴死的决绝，"我这一生，本就该死在十岁那年。我救了你，在年家收留我的时候就已经还了。年家给了我近三年温情。如今，该我还了。"

"不许胡说！"世兰红了眼，"什么还不还的，我只要你活着！"

卿卿忽然笑了，那笑容温柔得让世兰心碎。她倾身，在世兰额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："傻兰兰，我怎么会让你死呢？你是我的心上人啊。"

世兰愣住了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
"记住了，"卿卿捧起她的脸，鼻尖相抵，声音低得像叹息，"我爱你。若真有万一……忘了我，好好活。"

话音未落，她指尖银光一闪，一根绣花针已刺入世兰后颈的昏睡穴。

"安安……"世兰只来得及唤出最后一声，便软软倒在她怀中。

卿卿将世兰抱进密林深处，用枯枝落叶小心掩住她的身形。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睡颜，不舍地在她唇角印下一个诀别的吻，随即毅然转身，驾着马车冲向另一条岔路。

身后，刺客穷追不舍。她握紧了缰绳，背脊挺得笔直，像一枝迎风的梅。

她这条命是偷来的，能用它护住心爱的人，不亏。

马车在崎岖山路上狂奔，车轮碾过碎石，发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。卿卿死死攥着缰绳，掌心被粗粝的麻绳磨得生疼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她能听见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，刀光在月色下泛着森冷寒意，像一条条吐信的蛇。

"在那边！"刺客的吼声划破夜色。

卿卿猛地一拉缰绳，马车急转，险险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。她矮身躲进车厢，几枚飞镖钉在厢壁上，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她咬紧牙关，从袖中摸出一把绣花针——那是她平日里防身用的，针尖淬了麻药，是年羹尧特意制的。

一名刺客跃上车辕，伸手要掀帘。卿卿蓦地探身，银针在月色下一闪，精准刺入那人手腕的曲池穴。刺客惨叫一声，手腕一麻，钢刀"当啷"落地，整个人从疾驰的马车上栽了下去，滚入道旁的沟壑。

可敌人太多了，像蝗虫一样从林间涌出。

一支冷箭破空而来，直取马颈。骏马长嘶一声，前蹄跪地，车厢剧烈晃动。卿卿被甩出车外，重重摔在碎石地上，疼得眼前发黑，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。她挣扎着爬起，后背已抵上一棵老树的粗糙树皮，退无可退。

五名刺客围拢，刀刃在夜色中闪烁，像一圈索命的鬼火。

"要活的。"为首之人声音嘶哑，"年家的小姐，可值不少银子。"

卿卿冷笑，唇角溢出一丝血迹："你们弄错了，我可不是什么小姐。"她袖中滑出一把匕首，那是年羹尧送她的生辰礼，匕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"尧"字，"不过是条烂命，有本事来拿！"

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，可只要能为世兰和阿尧多争取一刻，便多一分生机。她握紧匕首，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。

刺客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刚烈，一时竟没敢上前。卿卿趁机甩出三枚绣花针，又一人应声倒地。可这也彻底激怒了对方，为首之人怒喝："敬酒不吃吃罚酒！上！"

刀光剑影瞬间将她淹没。卿卿拼尽全力格挡，匕首与钢刀相击，迸出火星。可她毕竟体弱，又从未正经学过武艺，几个回合下来便已力竭。一道刀光划过她的手臂，鲜血瞬间染透了素色衣袖。她闷哼一声，身形一晃，另一名刺客趁机一掌击在她后心。

卿卿喷出一口血，踉跄着向前扑倒。她勉强用匕首撑住身子，不让自己跪下。

"还挺倔。"为首之人冷笑，"不过，到此为止了。"他一脚踢飞卿卿手中的匕首，反手一刀柄砸在她后颈。卿卿眼前一黑，最后的意识是身体被人推了一把，失重的感觉袭来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悬崖下湍急的水声。

在彻底坠入黑暗前，她仿佛听见远处传来年羹尧撕心裂肺的呼喊："摇摇——"

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在心底无声地说：

"兰兰，阿尧，忘了我吧……"

山涧幽深，水花四溅，那抹素白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，生死未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