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冰点下的温度
燕城的冬天,总是伴随着一种渗入骨髓的湿冷。
裴溯站在解剖室的观察窗外,看着里面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。那人动作不疾不徐,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拿着解剖刀,在惨白的灯光下,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艺术创作。
那是林深。刚调回来的首席法医。
这次的案子很棘手——一名女性尸体被发现于护城河畔,死状诡异,全身血液似乎被某种手段抽干,皮肤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瓷白色,像一尊易碎的冰雕。
“死因是心脏骤停,但不是因为寒冷,而是因为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。”林深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,平静无波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,“而且,死者在死前,经历过极度的恐惧。”
裴溯推开门走进解剖室,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的冷气扑面而来。他走到不锈钢解剖台旁,目光落在死者那双圆睁的眼睛上。
“恐惧?”裴溯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没有温度,“不,她不仅仅是恐惧。她在求救,但没人听得见。”
林深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如潭水。他看着裴溯,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警惕或怜悯,只是淡淡地问:“你看到了什么?侧写师先生。”
“我看到了他在享受。”裴溯伸出手指,悬空虚划过死者颈部的切口,却没有触碰,“他很优雅,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。他不是在杀人,他是在‘献祭’。”
林深沉默了片刻,将一份报告递给裴溯:“毒素成分分析出来了,是一种改良版的河豚毒素混合物,能让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,身体逐渐失去知觉,直到心脏麻痹。整个过程,大概会持续两个小时。”
裴溯的目光在报告上扫过,眼神逐渐变得幽深。他能感觉到体内某种熟悉的黑暗在躁动,在渴望着下一个猎物的出现。
“下一个,会是谁呢?”裴溯喃喃自语。
林深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指尖,忽然开口:“你冷吗?”
裴溯一愣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:“这里是停尸房,林法医,难道你不冷吗?”
“我习惯了。”林深脱下自己的白大褂,出乎意料地披在了裴溯肩上,“但你不一样。你的体温,比常人要低。”
那件白大褂上还残留着林深身上的体温,以及淡淡的消毒水味。那一瞬间,裴溯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,突然被重新扔回了水里。
一种陌生的暖意,顺着肩头的布料,缓缓渗入他冰冷的血管。
---
第二章:深渊的倒影
接下来的几天,裴溯频繁出入法医中心。
他对外宣称是为了跟进案件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是在寻找那件白大褂上的味道。
林深的生活像钟表一样规律。早八点到晚六点,除了吃饭,几乎都泡在实验室或解剖室里。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,唯独对裴溯,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包容。
这天晚上,裴溯在实验室外等林深加班结束。
连续的熬夜让他的偏头痛发作,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和噪点。那些尸体的惨状、凶手扭曲的笑容、童年地下室的黑暗,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“裴溯?”
林深的声音仿佛是从水底传来的。裴溯抬起头,看到林深正担忧地看着他。那一刻,他眼中的世界崩塌了。
他看到了林深身后站着无数扭曲的鬼影,那是他曾经见过的所有受害者。
“滚开!”裴溯猛地后退,撞在墙上,呼吸急促,冷汗涔涔。
林深立刻上前一步,抓住了他的手腕。那双手很稳,有力,且温暖。
“看着我,裴溯,看着我的眼睛。”林深的声音沉稳而有磁性,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,“深呼吸,这里是法医中心,只有我,没有别人。”
裴溯被迫对上那双眼睛。那里面没有同情,没有怜悯,只有一片纯粹的、深不见底的平静。就像一面镜子,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狈,却并不评判。
他贪婪地汲取着那份平静,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林深没有松手,反而将他拉得更近,几乎是半抱着他,防止他滑倒。
“地狱。”裴溯的声音沙哑,像砂纸磨过,“我看到了地狱的入口。”
“那不是你的地狱。”林深低声说,一只手轻轻抚上裴溯的后脑,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,“那是过去。你现在在这里。”
那个拥抱并不色情,却充满了极致的亲密与信任。裴溯闻到了林深颈间清爽的皂角香,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。那是生者的气息,是温暖的、跳动的、鲜活的生命。
他紧绷的身体终于在那个怀抱中一点点放松,像是一块千年寒冰,在初春的暖阳下,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---
第三章:禁忌的共振
线索指向了一个隐藏在燕城富人区的地下“俱乐部”。
裴溯和林深在俱乐部的密室里,发现了一台用于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冷冻舱。
“这就是凶手的动机。”裴溯抚摸着冰冷的舱壁,眼神空洞,“他不是在杀人,他是在试图‘保存’他认为美好的事物。就像你保存那些病理切片一样。”
他转头看向林深,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:“你说,如果把人最完美的瞬间冻结,是不是就能永远拥有那份‘美’了?”
林深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知道,裴溯的黑暗面正在被这个环境无限放大,他正在滑向理智的边缘。
“不,裴溯。”林深快步上前,双手紧紧抓住裴溯的肩膀,强迫他转过身,目光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,“冻结的只是尸体,生命的意义在于流动,在于温度。”
“温度?”裴溯笑了,那笑容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悲凉,“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。林深,我的身体里……空荡荡的,什么都没有。”
他说着,抓起林深的手,按在自己的胸口。
林深没有抽回手。他能感觉到裴溯薄薄衬衫下冰冷的皮肤,以及那之下微弱却坚定的心跳。
“不,不是空的。”林深的声音低沉而炽热,他另一只手抚上裴溯的脸颊,拇指轻轻摩挲着他苍白的唇线,试图传递力量,“这里有温度,在这里。”
话音未落,林深上前一步,将裴溯紧紧拥入怀中。
这是一个充满决绝与救赎的拥抱。林深用自己的体温,试图去温暖那个在寒风中颤抖的灵魂。他想告诉裴溯,他不是一个人,他还有可以依靠的港湾。
裴溯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了。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触碰。不是怜悯,不是同情,而是一种想要将他从深渊中拉回的、近乎悲悯的渴望。
密室里冰冷的灯光下,两个身影紧紧相拥。
裴溯紧绷的身体终于在那个怀抱中一点点放松,他将脸埋在林深的肩窝,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生者的气息。这是一个在绝望中寻找救赎的拥抱。
当两人分开时,裴溯的眼角有一丝湿润。他靠在林深的肩窝里,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。
“别放手。”裴溯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林深……别让我沉下去。”
“好。”林深紧紧抱住他,声音坚定,“我抓住你。”
第四章:光与渊的交融
密室的空气依旧寒冷刺骨,但两人相拥的体温却在对抗着周围的死寂。
裴溯靠在冰冷的实验台边,身体因寒冷和后怕而微微颤抖。林深脱下自己的外套,严严实实地披在他身上,随后将他揽入怀中,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隔绝寒意。
“冷吗?”林深低声问,双手用力地搓着裴溯冰凉的手臂,试图通过摩擦带来温暖。
“不冷了。”裴溯摇头,眼神不再迷离,而是充满了依赖。他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人的守护,渴望那份坚定能彻底填满他内心的空洞。
林深捧起裴溯的脸,目光如炬。
“你的身体很冷,”林深凝视着他的眼睛,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,“但这里,”他轻轻按了按裴溯的心口,“在渴望着重生。”
裴溯无法用言语回答,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。他感觉自己像是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孤舟,而林深就是那座不可撼动的灯塔。
随着林深的安抚,裴溯紧绷的神经逐渐舒展。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,仿佛两块残缺的拼图,终于找到了彼此的位置。
光与渊,在这一刻达成了灵魂的共鸣。
裴溯的手紧紧抓住林深的衣袖,指甲因用力而泛白。他闭上眼睛,任由那份温暖将自己包裹。在那一刻,他不再是一个独自面对黑暗的侧写师,他有了并肩作战的战友。
“林深……”裴溯在情绪的浪潮中,紧紧抓住了林深的手,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。
在那一瞬间,他眼前不再是无尽的黑暗,而是闪过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。
良久,两人依然相拥着坐在冰冷的密室中,呼吸渐渐平复。
林深轻轻抚摸着裴溯汗湿的发,低声问:“还撑得住吗?”
过头,看着他。月光从高窗洒进来,落在他苍白的脸上。他点了点头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真实的、脆弱的微笑。
“撑得住。”他凑过去,轻轻靠在林深的肩头,“谢谢你……这是我第一次,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。”
窗外,燕城的夜依旧深沉。
但在这间冰冷的密室里,一束微光正悄然生长,照亮了深渊的一角。
裴溯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