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自习的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,尖锐的调子刺破晨雾,却没能驱散操场上诡异的寂静。
皎黯盯着三楼窗口的初渺碧,指尖冰凉。她清楚记得,在梦涡深处的那片草原上,当祭祀的鼓声达到最盛时,穿着红裙的阿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篝火,如何在火焰里化作点点荧光的。那场景太过真实,连火焰灼烧布料的焦糊味似乎还残留在鼻尖。
可眼前的初渺碧分明在笑,甚至抬起缠着红绳的脚踝,朝他们晃了晃。红绳末端的半片鼓皮沾着黑色的黏液,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,随着她的动作,墙面上的水渍流得更快了,在地面聚成的水洼已经漫到了篮球架下。
“她在引我们上去。”温萤时把断镜羽揣进校服口袋,镜片边缘的锯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,变回了普通的铜镜,“梦核的残片附在她身上,需要宿主靠近活物才能稳住形态。”
阿简突然打了个寒颤:“那……那真正的阿渺呢?”
没人回答。这个问题像根冰锥,扎在每个人心头。他们从梦涡里逃了出来,可代价是什么?那些在梦境中消散的人影,究竟是彻底消失了,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现实里?
鹿敛雾突然蹲下身,手指戳了戳地面的水洼。水面晃了晃,映出的红眼少年也跟着动了动,手里的刀突然转向,刀尖直指鹿敛雾的倒影。
“这是双向镜。”少年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,“水洼里的东西能看见我们,我们也能看见它。而且——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水面划出个圈,“它和阿渺脚上的鼓皮是连着的,就像……两个端口。”
话音刚落,三楼的初渺碧突然转身,消失在窗口。墙面上的水渍瞬间停止流动,地面的水洼却开始冒泡,像烧开水一样咕嘟作响,红眼少年的身影在水里扭曲变形,渐渐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。
“走!”鹿敛雾猛地站起身,拽着皎黯就往教学楼跑,“它要转移了!”
温萤时和阿简立刻跟上。四个人冲进教学楼时,早自习的铃声刚好停了。走廊里空无一人,只有各班教室里传来整齐的朗读声,读的是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,“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,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……”
熟悉的课文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诡异。皎黯注意到,每个教室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,窗帘拉得密不透风,只有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,像一个个密封的罐头。
“三楼,高二(三)班。”鹿敛雾的声音压得很低,他指着走廊尽头的班级门牌,“阿渺的教室。”
那里的门缝里没有光,反而渗出淡淡的黑雾,和梦核碎裂时涌出的黑雾一模一样。
鹿敛雾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,是枚银色的怀表,表盘上刻着复杂的花纹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他把怀表打开,里面没有指针,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上是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,正坐在钟表店的柜台后,对着镜头微笑。
“师父说,遇到缠人的东西,就把这个对着它。”少年把怀表举到眼前,表盘对着(三)班的门缝,“这表走的不是时间,是执念。”
怀表刚靠近门缝,里面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。紧接着,门内传来初渺碧的尖叫,不是惊恐,而是愤怒,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。
“有用。”鹿敛雾眼神一凛,抬脚就要踹门。
“等等!”皎黯突然拉住他,“阿渺的书包……她昨天说要带自制的曲奇给我们,放在课桌抽屉里了。”
鹿敛雾动作一顿,转头看她。晨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,刚好落在皎黯脸上,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,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如果那不是真的阿渺,那真正的她……会不会留下点什么?”
温萤时突然开口:“断镜羽能照出异物的原形,但对残留的意识没用。不过……”她看向阿简,“你的速写本呢?”
阿简一愣,连忙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。他是美术生,本子上画满了校园里的场景,其中最多的就是初渺碧的侧脸。
“画有记忆。”温萤时翻开速写本,指着其中一页,“你昨天画阿渺的时候,她是不是正在做曲奇?”
那页纸上果然画着初渺碧在厨房揉面团的样子,旁边还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:“阿渺说要放双倍巧克力,怕苦。”
“集中精神,想着阿渺做曲奇的样子。”温萤时按住阿简的手,“把断镜羽放在画上。”
阿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,但还是照做了。断镜羽刚接触到画纸,镜面突然泛起白光,纸上的线条开始流动,像活了过来。初渺碧的身影从画里走出来,站在他们面前,还是穿着昨天的卫衣,手里捧着个装曲奇的玻璃罐。
“皎黯,阿简,你们来啦?”她笑着把罐子递过来,“尝尝看,是不是太甜了?”
这场景太过真实,阿简差点就伸手去接,却被温萤时一把拉住。
“别碰!”女生的声音带着警示,“这是阿渺的执念化成的幻象,碰了会被拖进去的。”
画里走出的初渺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手里的玻璃罐开始融化,黑色的黏液顺着指缝往下滴,和鼓皮上的黏液一模一样。
“为什么不相信我?”她的声音变得尖利,“我只是想给你们送曲奇啊……”
与此同时,(三)班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,真正的初渺碧站在门后,红绳末端的鼓皮已经变得像巴掌那么大,正发出嗡嗡的震动声,和之前的祭祀鼓音如出一辙。
“进来啊……”她歪着头笑,眼睛里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漆黑,“我们一起玩啊……”
走廊里的朗读声不知何时停了,每个教室的门缝里都渗出黑雾,无数双眼睛贴在门板上,隔着木头望着他们,像一群等待猎物的野兽。
鹿敛雾突然把怀表塞进皎黯手里:“拿着,别松手。”他转身冲向(三)班的门,“我去拽她出来,你们想办法毁掉鼓皮!”
“等等!”皎黯抓住他的胳膊,摸到他衬衫下凸起的纹路,“你刚才说,你修的是锁梦符?”
少年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嗯,能暂时锁住梦的碎片,但对这种附着在活人身上的没用。”
“那这个呢?”皎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,是枚铜制的铃铛,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,还是去年她去草原采风时,阿佳塞给她的,说能驱邪。
鹿敛雾看到铃铛的瞬间,瞳孔猛地收缩:“这是……镇魂铃?你从哪弄来的?”
“阿佳给的。”
“阿佳是谁?”
“就是……”皎黯刚想说“梦涡里的牧民”,却突然卡住了。她发现自己记不清阿佳的样子了,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,只能想起个模糊的轮廓,还有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。
“想不起来了,对吗?”鹿敛雾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梦涡里的人,离开梦境就会被遗忘。这铃铛能留下来,说明阿佳不是普通的梦影。”他接过铃铛,系在自己手腕上,“说不定有用。”
说完,他不再犹豫,猛地踹开(三)班的门。
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教室里的桌椅都被推到了墙角,正中央的地面上画着个奇怪的阵图,用黑色的黏液勾勒而成,和地面水洼里的物质一模一样。初渺碧站在阵图中央,红绳末端的鼓皮已经完全展开,变成了一面完整的小鼓,正悬浮在她头顶,咚咚地响着。
而阵图的边缘,散落着十几只纸鹤,每只纸鹤的翅膀上都写着名字,皎黯认出其中一只写着自己的名字,还有温萤时和阿简的,甚至……还有一只写着鹿敛雾。
“你们看!”阿简突然指着天花板,声音发颤。
天花板上贴着无数张照片,都是他们四个人的,有在操场跑步的,有在教室上课的,甚至还有昨天在杂货店里的。每张照片上的人脸都被挖掉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的墨迹,随着鼓声微微晃动。
“它在收集我们的气息。”温萤时握紧断镜羽,“阵图是用来献祭的,这些纸鹤是祭品。”
初渺碧突然抬起头,漆黑的眼睛盯着鹿敛雾:“你终于来了……时引的继承人。”
她的声音变了,不再是少女的清脆,而是带着种古老的沙哑,像砂纸摩擦木头。
鹿敛雾手腕上的镇魂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,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头顶的小鼓节奏乱了,咚咚声变得断断续续,像是被干扰了。
“你认识我师父?”少年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认识?”初渺碧笑了起来,阵图里的黑色黏液开始沸腾,“我看着他长大的,看着他学会画锁梦符,看着他把时引的力量封印在钟表里……可惜啊,他到死都不知道,自己锁的不是梦,是……”
她的话没能说完,因为鹿敛雾已经动了。少年像阵风似的冲到阵图边,伸手去抓初渺碧脚踝上的红绳。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红绳,整个人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,狠狠撞在墙上。
“噗——”鹿敛雾吐出一口血,溅在白色的衬衫上,像朵绽开的红梅。他手腕上的镇魂铃停了,铃铛表面裂开一道细纹。
“小鹿!”皎黯想冲过去,却被温萤时拉住。
“别过去!阵图有结界!”女生从口袋里掏出断镜羽,镜面再次亮起白光,“阿简,把你的速写本扔过来!”
阿简立刻照做。温萤时接住速写本,翻到画着初渺碧做曲奇的那页,将断镜羽按在上面,同时对皎黯喊道:“想阿渺最在乎的东西!越具体越好!”
皎黯一愣,随即闭上眼睛。她想起初渺碧每次做曲奇都会哼的歌,是首很老的童谣;想起她总把巧克力豆偷偷藏在围裙口袋里,说是给流浪猫留的;想起上个月阿渺生日,自己送了她一只兔子玩偶,她高兴得抱了一整晚……
这些琐碎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,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就在这时,速写本上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,画里的初渺碧停下揉面团的动作,抬起头,看向阵图中央的黑影,眼神里充满了痛苦。
“阿渺!”皎黯忍不住喊出声。
阵图里的初渺碧身体猛地一震,头顶的小鼓发出刺耳的噪音,黑色的黏液开始消退。她脚踝上的红绳松动了,末端的鼓皮像是失去了力量,慢慢垂了下来。
“就是现在!”温萤时把断镜羽朝鹿敛雾扔过去,“用这个割红绳!”
鹿敛雾挣扎着爬起来,接住断镜羽。这次,镜面的锯齿重新出现,闪着寒光。他再次冲向阵图,这次结界没有阻拦他,仿佛被画里的力量削弱了。
少年举起断镜羽,对准红绳,狠狠割了下去。
红绳断了。
随着红绳落地,头顶的小鼓“咔嚓”一声碎裂开来,和之前的梦核一样,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,消散在空气里。初渺碧软软地倒了下去,鹿敛雾眼疾手快地接住她,发现少女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,只是脸色苍白,陷入了昏迷。
阵图里的黑色黏液迅速褪去,露出底下干净的水泥地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天花板上的照片也消失了,教室里的桌椅自动归位,一切都恢复了原状。
走廊里再次响起朗读声,这次听起来正常多了。
鹿敛雾把初渺碧交给阿简,自己靠在墙上,捂着胸口咳嗽,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。他看了眼手腕上裂开的镇魂铃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解决了?”皎黯走过去,想帮他擦血,却被他躲开了。
少年摇摇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:“只是暂时的。刚才那个声音说的话,你们听到了吗?”
“它说……看着你师父长大。”温萤时捡起地上的红绳,绳子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棉线,“时引到底是什么?”
鹿敛雾刚要说话,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响了起来,不是齿轮声,而是电话铃声。他愣了一下,掏出怀表,发现表盘上的老人照片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跳动的数字,像是个电话号码。
号码的末尾是四个零,很诡异。
少年犹豫了一下,按下了接听键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声,沙沙作响,过了很久,才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,沙哑而苍老,带着点戏谑:
“小雾啊,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。”
鹿敛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这个声音,他化成灰都认得——是他那位三年前就已经去世的师父,钟表店的老板。
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,带着种穿透时空的诡异感:
“忘了告诉你,你手腕上的镇魂铃,是用皎黯的骨头做的。”
“所以啊,”老人轻笑一声,“她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哦。”
皎黯站在旁边,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。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,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,那里光滑细腻,没有任何伤痕。
可鹿敛雾手腕上的镇魂铃,裂开的细纹里,正渗出鲜红的血珠,像眼泪一样,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。
,银色皎洁的巨大月亮,高悬于半空之上,洒落清冷如水的光辉。
今晚的星星格外多,繁星点缀着银河系的夜空,美不胜收。
月光下的湖水在波光粼粼间泛起了点点金光,像是一层薄纱般覆盖住这片广袤的天地。
女孩们从学校里找来了小船,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开心的划起船来,时而传来阵阵欢笑声,仿佛她们就是这片大海的主人。
女孩儿们穿着蓝白色相间的短袖衬衫和短裤,露出修长圆润的手臂,脚下踩着一双帆布鞋,看起来青春靓丽、活力四射,充满朝气。
她们有说有笑的划着船,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。温萤时也坐在四楼走廊突出的台子上双腿浸在水中,孩子气般的玩起来
只有温萤时皱着脸托着脸思考什么。
沉浸在水下的小镇在皎洁的月光下表面泛起了一层神秘的青铜光泽。这光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下,更添了几分幽远与静谧。小镇四周被深蓝色的水体环绕,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,每一砖一瓦都诉说着过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