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的冬夜，比往年冷得更透彻些。凌晨两点的城市被浓墨似的夜色裹着，零星的霓虹灯光穿过厚重的冷雾，打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，泛着一层刺眼又冰冷的光，像极了章椿树此刻的心境——荒芜，且没有一丝暖意。
二十层高楼的天台边缘，风卷着寒气疯狂灌进他单薄的黑色外套，冻得骨头缝里都透着疼，可这点生理上的冷，远不及心里积压的万分之一苦楚。他低头往下看，地面上的车流缩成小小的光点，模糊不清，就像他这二十六年的人生，看似走过了一段路，回头望时，却满是混乱与遗憾，连一点清晰的温暖痕迹，都快要抓不住了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他苍白消瘦的脸，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，眼神空洞，没半点生气，只有眼底深处藏着的绝望，像藤蔓似的缠满了整个心脏。他慢吞吞掏出手机，是大姑章夙宜发来的微信，消息内容还是老样子，满是“为你好”的念叨，却字字戳心：“星星，你表舅给你找的那份工作怎么又辞了？那工作稳定，五险一金齐全，多少人抢着要，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？你爷爷要是泉下有知，看见你这么折腾，肯定得气活过来！家里不是你的提款机，这半年你换了三份工作，每次都要家里贴钱，你三个姑姑拉扯你不容易，你就不能懂事点，争点气吗？”
椿树盯着屏幕上的文字，手指泛白，微微颤抖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，笑得比哭还难看。懂事？争气？他也想啊，可从爷爷章向东走后的这五年里，他好像就再也找不到“懂事”的方向，也没了“争气”的力气。
爷爷走的时候，他才二十一岁，刚大学毕业，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爷爷，甚至没来得及跟爷爷说一句“谢谢”。爷爷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光，是在他刚出生就被亲外婆嫌弃、被生母无奈舍弃时，毫不犹豫掏出五百块钱把他带回家的人；是在他体弱多病、半夜发烧时，守在床边喂药擦身，一夜不合眼的人；是在他上学被人嘲笑“没爹没娘”时，牵着他的手说“星星不怕，爷爷在”的人；是把他从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，悉心照料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，却没等到他报恩就匆匆离去的人。
爷爷走后，他的天就塌了。
名义上的养父母章夙群和邱美珍，从来就没把他当回事。章夙群是爷爷的独子，却半点没继承爷爷的踏实稳重，势利又懦弱，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啃老，连自己的三个亲女儿都懒得管，更别说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“养子”。邱美珍更是记恨他，总觉得当年爷爷收养他，分走了本该属于章家儿女的资源，见了他要么冷着脸不说话，要么就阴阳怪气地戳他痛处，“吃我们章家的饭长大，一点用都没有”“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野，养不熟”，这些话他听了十几年，早就刻进了骨子里。
三个姑姑倒是管他，可那份“管”，却成了压垮他的重担。大姑章夙宜是家里的长女，性子强势，凡事都要做主，美其名曰“替你爷爷管着你”，找工作要按她的标准来，花钱要跟她报备，连交朋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，稍微不顺她的意，就是“不懂事”“辜负爷爷的期望”；二姑章夙梅嘴毒，说话从来不留情面，见着他就没好话，他换工作，她说“没本事才总换”，他谈恋爱，她说“你这条件，能有人跟你就不错了，别挑三拣四”，那些尖锐的话，像刀子似的，一刀刀割在他心上；小姑章夙兰倒是热心，可这份热心全用在了相亲上，半年时间给他介绍了八个对象，不管他愿不愿意，都逼着他去见，不同意就是“不知好歹”“以后没人给你养老送终”。
他试着反抗过，试着按自己的想法生活，可每次反抗，换来的都是姑姑们的集体指责，说他“忘恩负义”“翅膀硬了就不认人”，说他对不起爷爷的养育之恩。久而久之，他也累了，慢慢变得麻木，开始顺着姑姑们的意思来，可心里的压抑却越来越重，最后被诊断出了抑郁症。
他以为爱情能成为救赎，可没想到，最后却成了压垮他的又一根稻草。女友林瑶是他在工作中认识的，温柔体贴，一度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，他掏心掏肺地对她好，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三万块钱都给了她，想跟她一起攒钱买房，安稳过日子。可就在半个月前，林瑶突然跟他提了分手，没说任何理由，只留下一条微信：“椿树，我们不合适，之前借你的三万块我暂时还不上，就当是这段感情的补偿吧，别找我了。”之后，电话不接，微信拉黑，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。
友情也没能幸免。好友陈阳是他的发小，两人一起长大，他一直把陈阳当成最好的兄弟。上个月，陈阳说自己生意周转不开，急着用钱，恳求他帮忙，他没多想，把爷爷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五万块钱借了出去，那是爷爷省吃俭用一辈子，留给她应急的钱。可没想到，钱借出去之后，陈阳也失联了，电话打不通，家里也找不到人，他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是被最信任的兄弟骗了。
亲情的裹挟，爱情的背叛，友情的反目，再加上挥之不去的抑郁症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把他牢牢困住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他每天都失眠，吃不下饭，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，满脑子都是“活着没意思”“我就是个累赘”的念头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，还是大姑的消息，这次是语音，声音尖锐刺耳，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：“星星，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？明天赶紧回家来，我跟你二姑三姑都在，好好跟你说说工作的事，你要是再不懂事，以后就别认我们这些姑姑了！”
椿树再也忍不住，把手机狠狠摔在天台的水泥地上，屏幕瞬间碎裂，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，再也拼凑不起来了。他蹲在地上，双手抱着头，肩膀剧烈地颤抖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，哭声嘶哑又绝望，被冰冷的寒风裹着，消散在空旷的天台上。
“爷爷……我好想你啊……”他哽咽着，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，“爷爷，我让你失望了……我没活好，我撑不下去了……”
“要是你还在就好了……要是你还在，她们就不会这么对我了……要是你还在，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了……”
“爷爷，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……”
哭了许久，他慢慢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眼神里的绝望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平静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冰冷的城市，看了一眼远处模糊的灯火，然后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跃了下去。
身体急速下坠，冷风在耳边呼啸，意识渐渐变得模糊，那些过往的片段像电影似的在脑海中闪过——爷爷深夜抱着他喂药的温暖，奶奶给她缝小衣服的慈爱，上学时爷爷牵着他的手走过街道的场景，爷爷病逝时攥着他的手，虚弱地说“星星要好好活”的模样，还有姑姑们指责他的尖锐，林瑶离开时的决绝，陈阳骗钱时的虚伪……
最后，所有的片段都定格在了爷爷慈爱的笑容上，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，没了任何知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章椿树渐渐有了意识，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，有自行车的铃铛声，有小贩的吆喝声，还有孩子们的嬉笑声，这些声音陌生又熟悉，带着一种久违的烟火气，不像他之前待的那个冰冷的城市。
他缓缓睁开眼睛，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，适应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他正躺在一条老旧的街道旁的长椅上，身下的长椅带着木头的粗糙触感，旁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，墙面有些斑驳，刷着淡蓝色的油漆，已经掉了不少，露出里面的红砖。街道不宽，铺着青石板，有些地方已经磨损，坑坑洼洼的。街道上行人不多，大多穿着朴素的衣服，有的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，车把上挂着菜篮子，有的牵着孩子慢慢走着，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。不远处的街角，有一个小贩推着三轮车在卖冰棍，吆喝声清脆：“冰棍儿~绿豆冰棍儿~五毛钱一根~”
这是哪里？
章椿树愣了愣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，没有伤口，没有疼痛，除了有点头晕，身体竟然好好的，连之前摔碎手机时蹭破的手皮都不见了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还是他跳楼时穿的那件黑色外套，只是上面沾了点灰尘，没什么大碍。
他站起身，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，环顾四周，心里满是疑惑。这里的环境太过老旧，无论是街道、房屋，还是行人的穿着打扮，都不像2022年的样子，反而像是……像是他小时候听爷爷说过的，九十年代的小镇。
不可能吧？他明明是从二十层高楼跳了下去，怎么可能还活着？还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？
难道是……穿越了？
这个念头一出，章椿树自己都吓了一跳，他以前倒是看过不少穿越小说，可从来没想过，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，还是熟悉的轮廓，拿出口袋里的手机，屏幕已经碎了，按了按开机键，一点反应都没有，显然是彻底坏了，没办法看时间。
他走到街角的小贩旁边，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，对着卖冰棍的大爷问道：“大爷，请问一下，现在是哪一年啊？”
卖冰棍的大爷抬了抬头，看了他一眼，笑着说：“小伙子，你这是睡糊涂了吧？现在是1996年啊，6月份了，天越来越热了，买根冰棍凉快凉快不？”
1996年……6月份……
章椿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，心里又惊又喜，又满是难以置信。
1996年，他出生的那一年！他记得很清楚，自己是1996年9月28日出生的，现在是6月份，距离他出生，还有整整三个月！距离爷爷收养他，也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！
他真的穿越了！穿越回了三十多年前，穿越到了他命运的起点！
那是不是意味着，他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？有机会阻止爷爷收养自己，避免之后所有的悲剧？
爷爷就不会因为养育他，晚年还要操心他的事情，或许能活得更久一些；姑姑们也不会因为他，心生隔阂，一家人能和睦相处；而他自己，也不会经历那些亲情的绑架、爱情的背叛、友情的反目，不会患上抑郁症，不会走到跳楼轻生的地步……
这个念头让章椿树激动得浑身发抖，眼泪差点忍不住掉下来。他终于有机会弥补遗憾了，终于有机会让爷爷过上安稳的晚年，终于有机会让自己的人生，重新来过！
“小伙子，你没事吧？”卖冰棍的大爷见他脸色发白，浑身发抖，忍不住关切地问道。
章椿树回过神来，摇了摇头，勉强笑了笑：“没事，大爷，谢谢。”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，满是激动和忐忑，根本没心思吃冰棍，只想赶紧找到爷爷，确认爷爷现在的情况，然后想办法阻止爷爷收养自己。
他记得爷爷说过，1996年的时候，他还没退休，是镇上高中的主任兼生物老师，当时正好五十岁，准备年底退休。爷爷家就在镇上的教师家属院，离这条街道不远。
章椿树定了定神，按照记忆里的方向，朝着教师家属院走去。街道两旁的景象越来越熟悉，路边的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，遮住了大半的阳光，树下有几个老人坐在小马扎上聊天，手里摇着蒲扇，还有几个孩子在树下追逐嬉闹，笑声清脆，充满了烟火气。
这些景象，和爷爷当年跟他描述的，一模一样。
他的脚步越来越快，心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强烈，他想快点见到爷爷，见到那个还健在的、精神矍铄的爷爷。
很快，他就走到了教师家属院门口。家属院是一排整齐的平房，红砖墙，青瓦顶，院子门口有一个铁门，上面刷着红色的油漆，已经有些褪色。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，还有几棵果树，枝叶繁茂，生机勃勃。
章椿树站在门口，心里有些紧张，手心都冒出了汗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推开铁门走了进去，沿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往前走，目光在各个房门上扫过，寻找着爷爷家的房子。
爷爷家住在家属院的最里面，门口种着一棵石榴树，枝繁叶茂，上面已经结了小小的石榴果。章椿树一眼就认了出来，那是爷爷家！
他快步走到门口，正准备敲门，就看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。
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，衣服洗得有些发白，却很干净整洁。他身材不算高大，却很挺拔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两鬓有些花白，戴着一副老花镜，眼神温和而锐利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，气质儒雅，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人。
是爷爷！是年轻了三十多岁的章向东！
看到爷爷的那一刻，章椿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，瞬间就掉了下来。他捂住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。
他有多久没见过爷爷了？五年了，整整五年了。这五年里，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爷爷，每次醒来都泪流满面，如今终于再次见到爷爷，还是那个身体健康、精神矍铄的爷爷，他怎么能不激动？
章向东刚收拾好东西，准备去邻村监考，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，小伙子穿着黑色的外套，身形消瘦，脸色发白，眼眶通红，正看着他掉眼泪，样子看起来很可怜。
章向东愣了愣，随即温和地问道：“小伙子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？”
章椿树哽咽着，想喊一声“爷爷”，可话到嘴边，却又咽了回去。不行，他现在不能认爷爷，爷爷还不认识他，他要是贸然认亲，只会让爷爷觉得奇怪，甚至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，影响他之后阻止爷爷收养自己的计划。
他赶紧擦了擦眼泪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，对着章向东鞠了一躬，说道：“大爷，对不起，我刚才有点失态了。”
章向东摆了摆手，笑着说：“没事没事，小伙子，你是不是迷路了？看你这样子，不像是咱们镇上的人啊。”
章椿树心里一动，正好可以借着迷路的名义，留在爷爷身边，这样既能近距离观察爷爷的情况，又能找机会阻止爷爷收养自己。他点了点头，露出一副委屈又无助的样子：“大爷，我是外地来的，本来是来找亲戚的，结果亲戚搬走了，我找不到地方，身上的钱也花光了，手机也坏了，不知道该去哪里，就在路边睡着了，醒来就到这附近了。”
他给自己编了个化名，接着说道：“大爷，我叫张皓轩，您叫我皓轩就行。”
章向东看着张皓轩可怜的样子，心里生出了恻隐之心。他这辈子教书育人，最见不得年轻人受苦，更何况张皓轩看起来斯斯文文的，不像是坏人。他想了想，说道：“皓轩啊，既然你迷路了，也没地方去，不如先跟我回家吧，吃点东西，歇一会儿，等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找亲戚。”
听到爷爷要带自己回家，章椿树心里又激动又忐忑。激动的是，他终于能和爷爷近距离相处了，能好好看看爷爷，能感受爷爷的温暖；忐忑的是，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，会不会影响之后的计划，会不会让爷爷更加坚定收养自己的念头。
但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，只能先跟着爷爷回家，慢慢寻找机会。他对着章向东再次鞠了一躬，感激地说道：“谢谢大爷，谢谢您，您真是个好人。”
章向东笑了笑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不用客气，出门在外，谁还没个难处。走吧，跟我进来。”
章椿树跟着爷爷走进了屋里，屋里的陈设很简单，却很整洁。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木质的沙发，一个茶几，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，还有一个老式的挂钟，滴答滴答地走着，声音清脆。客厅的角落里，放着一个书架，上面摆满了书，大多是教学相关的书籍，还有一些文学名著。
这就是爷爷当年住的地方，和他记忆里的样子，几乎一模一样。小时候，他经常在这个客厅里玩耍，在书架上翻书看，爷爷也经常坐在沙发上，给他讲书上的故事。
“皓轩，你坐，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章向东说着，转身走进了厨房。
章椿树坐在沙发上，手指轻轻抚摸着沙发的木质扶手，心里满是感慨。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，那么温暖，和他之后住的那个冰冷的出租屋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很快，章向东端着一杯温水走了出来，递给张皓轩：“喝点水吧，一路上肯定渴了。”
章椿树接过水杯，双手捧着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他喝了一口水，对着章向东说道：“谢谢大爷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章向东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，看着他问道，“皓轩，你老家是哪里的？来找什么亲戚啊？知道亲戚的名字或者联系方式吗？”
章椿树早就想好了说辞，他摇了摇头，故作失落地说道：“我老家是隔壁县的，来找我一个远房表哥，他之前说在镇上打工，可我到了之后，才知道他早就搬走了，不知道去了哪里，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。”
章向东皱了皱眉，说道：“这样啊，那确实有点麻烦。不过你也别着急，咱们镇上不大，说不定之后能碰到认识你表哥的人。你先在我家住着，等我从邻村监考回来，再帮你问问镇上的人，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你表哥的消息。”
章椿树心里一暖，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，那么善良，那么热心。他感激地说道：“大爷，太谢谢您了，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。”
“不用感谢，都是小事。”章向东笑了笑，说道，“我爱人去菜市场买菜了，一会儿就回来，等她回来，咱们就做饭吃，你一路上肯定饿坏了。”
章椿树点了点头，心里满是感动。他看着眼前的爷爷，眼神温和，笑容慈祥，和他记忆里的爷爷一模一样。他忍不住在心里想，这样善良的爷爷，他真的要阻止他收养自己吗？如果他阻止了，爷爷会不会因为没有孙子，晚年过得不开心？会不会留下遗憾？
这个念头一出，他之前坚定的决心，第一次生出了犹豫。
就在这时，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，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，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，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和肉。女人身材微胖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，看起来很慈祥，正是奶奶刘秀梅。
刘秀梅看到屋里的张皓轩，愣了愣，疑惑地看向章向东：“老章，这位是？”
章向东笑着解释道：“老伴儿，这位小伙子叫张皓轩，是外地来的，来找亲戚迷路了，身上的钱也花光了，手机也坏了，没地方去，我就让他先在咱们家住几天，等之后再想办法。”
刘秀梅一听，赶紧放下菜篮子，走到张皓轩面前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见他脸色发白，身形消瘦，心里顿时生出了心疼：“哎呀，小伙子，真是可怜，快坐快坐，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。饿不饿啊？阿姨这就去做饭，给你做点好吃的，补补身子。”
章椿树看着慈祥的奶奶，心里又是一阵感动，眼泪差点又掉下来。他站起身，对着刘秀梅鞠了一躬：“谢谢阿姨，麻烦您了。”
“不麻烦不麻烦，出门在外不容易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。”刘秀梅笑着说道，转身就走进了厨房，开始忙碌起来，嘴里还念叨着，“今天买了点排骨，给你炖个排骨汤，补补身子，再炒几个青菜，简单吃点。”
章向东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老伴儿，又看了看眼前的张皓轩，笑着说道：“皓轩，你别拘束，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，就跟我和你阿姨说。”
章椿树点了点头，心里满是温暖。他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爷爷整理教案，看着奶奶在厨房里忙碌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、炒菜声，感受着这个家里的烟火气和温暖，心里的压抑和绝望，渐渐被驱散了不少。
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，好久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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