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时间】：民国三十五年，秋。
【地点】：上海，法租界。
【正文】
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疯狂地抽打着法租界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。
沈砚推开家门的时候，带进了一股潮湿的寒气和淡淡的古龙水味。他脱下黑色的呢子大衣，递给站在玄关处的林晚秋，动作自然得体，仿佛只是一个在外应酬归来的普通丈夫。
“怎么还没睡？”沈砚的声音很轻，目光扫过客厅。
客厅里没有开大灯，只有一盏落地台灯亮着，昏黄的光线将林晚秋的身影拉得很长。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，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《红楼梦》，但沈砚知道，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。
因为她的茶杯里，茶水早已凉透。
“等你。”林晚秋接过大衣，挂好，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恰到好处的微笑，那是妻子迎接丈夫时应有的温柔，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只有沈砚才能读懂的锐利。
她走到沈砚身边，帮他解开领口的风纪扣，手指微凉，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喉结。这是一个暗号。
有情况。
沈砚心领神会，面上却不露分毫，只是顺势揽住她的腰，低头在她发间闻了闻：“今晚的牌局散得早，周太太家的桂花糕太甜，我吃不惯。”
这是他们约定的口令，意思是：环境安全，无人跟踪。
林晚秋微微一笑，仿佛被丈夫的挑剔逗乐了，她从旗袍袖口取出一块丝帕，轻轻擦拭沈砚额头上的雨水：“外面雨大，我去给你放热水，泡泡澡驱驱寒。”
两人配合默契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，每一个眼神，每一个动作，都在无声地交换着致命的情报。
等到林晚秋的身影消失在浴室方向，沈砚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一般的冷峻。他走进书房，反锁上门，从大衣内袋的夹层里，取出了一份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。
油纸打开，里面不是什么商业合同，而是一份刚刚截获的绝密电文抄件。
那是军统上海站刚刚收到的命令，代号“夜枭”行动。
沈砚的目光在电文上飞速扫过，瞳孔微微收缩。“夜枭”行动的目标，竟然是明天即将召开的“和平呼吁大会”。 军统计划在会场附近制造爆炸，嫁祸给共产党，以此为借口彻底撕毁停战协定，掀起内战的滔天巨浪。
更让他心惊的是，名单上赫然列着十几个民主人士的名字，而排在第一位的，正是他们必须保护的钱穆之教授。
“风云再起啊……”沈砚冷笑一声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这不仅仅是一次暗杀，这是一场针对民意的屠杀，是国民党反动派为了发动内战而精心编排的血腥剧本。
浴室的水声停了。
沈砚迅速将电文塞进一个空的雪茄盒底部，然后在上面铺了一层上好的哈瓦那雪茄。他刚做完这一切，书房的门就被轻轻叩响了。
林晚秋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，她已经换下旗袍，穿上了丝绸睡袍，长发披肩，美得像一幅水墨画。但她的眼神却像夜色一样深沉。
“拿到了？”她轻声问，顺手将门关上，并反锁。
“拿到了。”沈砚将雪茄盒推到她面前，“‘夜枭’行动。明天上午十点，和平饭店。他们要炸毁会场，栽赃给我们。”
林晚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但眼神却异常坚定：“钱教授在名单上？”
“在。而且是头号目标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，雷声隐隐滚过，像是命运的战鼓在敲响。
“我们必须立刻通知‘老鹰’，取消接头。”林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但很快又稳住了，“但是，军统这次布控极严，电话线被监听，信使根本进不去钱公馆。”
沈砚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。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，像极了这座城市无声的泪水。
“不，接头不能取消。”沈砚转过身，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，“取消接头，只会让敌人更加警觉。我们要将计就计。”
“你想怎么做？”林晚秋看着他。
“既然他们要演戏，那我们就陪他们演一出更大的。”沈砚走到她面前，握住她的手，低声说道，“晚秋，明天你去钱公馆。”
“我？”林晚秋一愣，“可是警察局今天刚下发了禁足令，我这个身份……”
“正因为你是个‘无关紧要’的档案管理员，才最安全。”沈砚打断她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，“你以探望钱教授女儿的名义进去。把这份假情报带进去。”
沈砚从书桌暗格里取出一支特制的钢笔，拧开笔帽，在笔尖处藏着一张微缩的胶卷。
“胶卷里是伪造的‘共产党进攻路线图’，是军统最想得到的东西。”沈砚低声解释，“你把它放在钱公馆的书房里，故意让敌人的搜查队‘发现’。这样一来，他们的注意力就会从‘炸毁会场’转移到‘获取情报’上。爆炸的时间会被推迟，钱教授他们就有机会撤离。”
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，这个计划太大胆了，稍有不慎，就会满盘皆输。
“可是，如果他们识破了假情报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沈砚自信地笑了，“这份情报是我亲手做的，连军统的密码专家都看不出破绽。而且，我会在局里制造一点‘小麻烦’，拖住他们的行动组。”
他凝视着林晚秋的眼睛，那里面既有革命者的坚毅，也有对妻子的柔情：“怕吗？”
林晚秋摇了摇头，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，眼神清澈而坚定：“怕，但是值得。沈砚，我们一定会赢，对吗？”
沈砚将她揽入怀中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低沉而有力，仿佛在宣誓：
“会的。黎明前的夜最黑，但也最能看到星光。我们就是那颗星。”
窗外，雨势渐小，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丝微光。
民国的风云再次翻涌，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，一双红色的恋人，正准备用他们的血肉之躯，去搏一个光明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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