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元震待她越发亲厚,亲自指点她修炼时的发力技巧,甚至把珍藏的雷霆系魂技图谱拿给她看,偶尔还会让厨房做她爱吃的清淡点心。寒梦每次接过那些带着温度的关怀,心里却像压着块冰,沉甸甸的发疼。
这天傍晚,她帮玉元震整理书架,老人忽然指着角落里一个落了灰的木盒说:“那是当年我给老婆子做的首饰盒,你帮我擦擦吧。”寒梦依言拿起绒布擦拭,指尖触到盒面精致的雕花,忽然听见老人轻声道:“人这一辈子,最难得的是真心。不管过去怎么样,眼下对你好,便是真的。”
她的动作猛地一顿,后背泛起细密的冷汗。他是在说自己吗?还是随口感慨?
寒梦不敢抬头,只能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可心里的恐慌却像潮水般涌上来——若是有一天,玉元震知道了她曾是武魂殿的碎寒斗罗,知道她那双冰蓝色眼眸深处,还藏着六翼天使的影子,他还会这样温和地跟她说话吗?
他那样厌恶武魂殿的虚伪,那样珍视家族的纯粹,若是知道自己亲手收了个“叛徒”做徒弟,该会多失望?
夜里躺在客房,寒梦望着窗外的月亮,精神之海里的寒冰梦影蝶安静地蜷缩着,而那被她死死压制的六翼天使虚影,却在这时轻轻颤动了一下。她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
若是她只是寒梦该有多好。只是史莱克学院一个普通的学生,只有冰武魂,没有那些沉重的过去,没有那些不能说的秘密。那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玉元震的好,能坦然地叫他一声“老师”,不必在每一次关怀里都藏着愧疚。
可没有如果。
她轻轻抚摸着鬓角的白发,这头象征着新生的白发下,埋着的是千碎寒的骨血。
第二天见了玉元震,老人递给她一瓶新炼的丹药:“你体质偏寒,这个能温养经脉。”寒梦接过药瓶,指尖的温度烫得她有些发慌,低声道:“谢谢师父。”
玉元震看着她,忽然笑了:“怎么总那么拘谨?在我这儿,不用怕。”
那句“不用怕”像根针,轻轻刺破了她紧绷的心弦。寒梦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泪来。她飞快地别过脸,望着院子里的梧桐叶,小声说:“我去给您打盆水。”
转身的瞬间,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,砸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她多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,多怕自己亲手打碎这份难得的温暖。可眼下,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好意,像捧着易碎的琉璃,走一步,看一步。
这天午后,阳光正好,玉元震坐在藤椅上打盹,寒梦坐在旁边看书。风卷起书页,带着草木的清香,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。她看着老人鬓边的白发,忽然就生出个念头——若是自己真的是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人该有多好。
不必背负“千碎寒”这个名字,不必藏着六翼天使的秘密,就只是在这里长大,是某个普通族人的孩子,或许天赋平平,却能光明正大地承欢在长辈膝下,听着家族的传说长大,一生都沐浴在这份坦荡的温暖里。
或者,哪怕不是这里的人,只要她的出身和武魂殿没有半分牵扯,该有多好。
那样她就能在玉元震笑着叫她“丫头”时,笑得更坦然些;就能在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时,不必总想着“我配不配”;就能在心里把“老师”这两个字喊得更响亮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总带着几分偷来的惶恐。
玉元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,缓缓睁开眼,笑问:“看什么呢?”
寒梦连忙低下头,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字迹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……这里很好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老人得意地扬了扬眉,“我们蓝电霸王龙家族,可不是那些勾心斗角的地方能比的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拍拍她的手背,“丫头,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,想住多久住多久。”
“家”这个字,像颗石子投进寒梦的心湖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她鼻子微酸,抬起头时,眼眶已经红了。
玉元震见了,反倒慌了神,手忙脚乱地找帕子:“这是怎么了?我说错话了?”
“没有。”寒梦摇摇头,声音有些哽咽,“就是……谢谢老师。”
她别过脸,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。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,暖得像要化开来。可心里那点遗憾,却像根细刺,轻轻扎着——这样好的地方,这样好的人,她却只能以“寒梦”的身份,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若是……若是能真的属于这里就好了。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下去,在往后的日子里,随着玉元震的关怀越发深切,疯长成一片茂密的藤蔓,缠绕着她的欢喜,也缠绕着她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