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下的风带着塔楼的寒气,吹得光翎斗罗的银袍轻轻晃动。他本是来寻青鸾议事,脚刚要跨进殿门,就听见那三个字——“沧海月明”。
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,他的脚步骤然顿住,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。
殿内的动静透过门缝传来,青鸾失控的魂力波动撞在门板上,带着熟悉的、属于失魂落魄的震颤。光翎站在阴影里,闭上眼,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。
那年雪天,供奉殿的梅花开得正盛,小小的千碎寒裹着厚厚的狐裘,颠颠地跟在他身后,奶声奶气地喊“光翎冕下”,手里攥着颗冻红的果子,非要塞给他尝;
后来她长大了些,出落得亭亭玉立,金黄色的眸子里总带着点倔强,练箭时被青鸾指点,脸颊会悄悄泛红,他站在远处看着,箭羽在指尖转了又转,终究没走上前;
再后来,青鸾在星台月下对她表白,她低头时,耳尖红得像要滴血,手里紧紧攥着的,就是那支后来被唤作“沧海月明”的手链。那天的月光很亮,亮得他看清了自己心底翻涌的嫉妒,也看清了青鸾眼里的珍视……
最后画面定格在极冰之地的风雪里,他亲眼看着她的尸体被风月埋葬
“光翎冕下……”
他仿佛又听见了她小时候的声音,软糯的,带着依赖的。可他亲手将那份依赖碾碎了。
他对她的心思,从来都不比青鸾少。只是青鸾敢说,敢做,敢在星台下捧着冰魄宝石说“我心悦你”,而他,只能把那些汹涌的情愫藏在箭羽之后,藏在一句句看似打趣的玩笑里,最后,还成了助推她走向绝境的那只手。
殿内传来青鸾压抑的低吼,像是在质问月关什么。光翎缓缓睁开眼,银眸里覆着层薄冰,比极北之地的雪还要冷。
他终究没进去。
转身时,银袍扫过廊下的石柱,带起一阵风。那些记忆如同指间的沙,攥得越紧,漏得越快。他对千碎寒的感情,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喜欢或嫉妒,那里面藏着看着她长大的纵容,藏着求而不得的不甘,更藏着无法言说的愧疚。
“沧海月明……”他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,舌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。
那手链是青鸾送的,见证了他们的定情,如今却成了刺向所有人的利刃。
光翎一步步走远,银袍的影子被廊灯拉得很长,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。他知道,从他选择按下那份心意、选择执行命令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要永远站在门外,看着属于她的故事,以最残忍的方式落幕,又以最意外的方式,重新掀起波澜
光翎的脚步停在供奉殿最高的露台上,夜风掀起他银白的袍角,猎猎作响。极北冰原的方向在遥远的北方,那里有千道流亲手布下的封印,层层叠叠的天使魂力如同金色的牢笼,别说盗墓贼,便是封号斗罗靠近,也会被瞬间绞碎。
他抬手,指尖划过冰冷的箭羽,银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不可能有人敢动她的墓。
这个念头无比清晰,像极北冰原永不融化的冰层。
那么,“沧海月明”为何会出现在拍卖场?
光翎低头,看着掌心映出的月痕。只有一个可能,一个他连想都觉得心惊胆战,却又忍不住生出一丝隐秘期待的可能——
她还活着。
这个想法一冒出来,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,缠绕着他的心脏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