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了整整十分钟。
齐依辰靠在副驾上,看着池昌旭的侧脸。男人的手指还死死攥着方向盘,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皮革里,下颌线绷得很紧,连带着脖颈处的青筋都突突直跳。颈间的铃铛不知何时被扯得变了形,尖锐的边角硌着皮肤,隐隐发疼。
“下车。”池昌旭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。
齐依辰没动,反而慢悠悠地摸了摸颈间的项圈:“怎么?不敢带我进去了?怕我再说出‘爱你’这种让你发疯的话?”
池昌旭猛地转头,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。他伸手攥住项圈上的铃铛,用力一扯,银链勒得齐依辰喉咙发紧,窒息感瞬间涌上来。
“齐依辰,”男人的呼吸喷在他脸上,带着烟草和怒火混合的味道,“别再挑战我的底线。”
“你的底线不就是我吗?”齐依辰笑着掰开他的手,指腹被铃铛的尖角划破,血珠滴在银链上,像绽开的红梅,“我就是要看看,你这疯子的底线到底有多低。”
池昌旭盯着他流血的指尖,突然松开了手。他推开车门下去,绕到副驾这边,粗暴地把齐依辰拽了出来。脚踝刚落地,齐依辰就踉跄着撞在他身上,闻到他衬衫里飘出的药味——是他惯用的那种镇静剂,看来刚才在车里,这疯子自己偷偷吞了一片。
“特么的疯子。”齐依辰低声骂了句,故意用肩膀撞开他,拖着脚步往别墅里走。
项圈上的铃铛被扯坏后发不出声音了,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,倒像是块烙铁。齐依辰走到客厅中央,突然停住脚步,回头看站在门口的池昌旭——男人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,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,一半在阴影里,一半在光里,像个被撕裂的灵魂。
“怎么不进来?”齐依辰笑得更疯,“怕我再对你‘表白’?”
池昌旭反手关上门,客厅瞬间暗了下来。他一步步走过来,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倒计时,每响一声,齐依辰的心跳就快一分。直到两人距离不足半米,池昌旭突然抬手,捏住他的后颈,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颈椎捏碎。
“你以为这样很有趣?”池昌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,带着滚烫的怒气,“用‘爱’来羞辱我?齐依辰,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?”
后颈的疼痛让齐依辰眼前发黑,可他偏要笑,笑得胸腔都在震:“动啊!有本事你弄死我!不然我天天在你耳边说爱你,说我爱到想把你剁碎了喂狗——”
话没说完,下巴就被狠狠捏住。池昌旭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,死死剜着他,另一只手突然扯开他的衬衫,掌心按在他心口的位置,力道大得几乎要按进骨头里。
“这里跳得真欢。”池昌旭的指尖碾过他的皮肤,语气里带着种诡异的兴奋,“是不是因为说了谎,所以心虚了?”
齐依辰的笑声卡在喉咙里。心口的皮肤被碾得发疼,可更疼的是那只手带来的压迫感,像块巨石压着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他看着池昌旭眼底的疯狂,突然觉得一阵寒意——这疯子是真的能做出剖开他胸膛的事。
“心虚?”齐依辰猛地抬腿撞向他的小腹,趁着池昌旭吃痛松手的瞬间后退几步,指着他的鼻子骂,“我心虚个屁!你特么的才有病!把人关起来还逼人家说爱你,池昌旭你就是个疯子!彻头彻尾的疯子!”
池昌旭捂着小腹弯下腰,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。他抬起头时,眼神里的怒火突然褪去了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,像烧尽的灰烬。
“对,我是疯子。”他站直身体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可我这疯子,是被你逼出来的。”
齐依辰愣住了。
“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,你蹲在天台角落数蚂蚁,笑得像个傻子。”池昌旭一步步朝他走过来,声音很轻,像在说什么遥远的往事,“你说蚂蚁搬家的时候会带上最珍贵的东西,问我有没有什么舍不得的。”
齐依辰的后背撞上了茶几,后腰磕在坚硬的边角上,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我那时候就想,这个傻子真有趣。”池昌旭停在他面前,伸手抚摸他的脸颊,指尖带着冰凉的颤抖,“后来看着你被护士灌药,被医生绑在病床上电击,看着你把自己胳膊划得全是口子,我就想……把你抢过来。”
“抢过来?”齐依辰猛地拍开他的手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所以你就把我绑到这鬼地方,锁着我,折磨我,这就是你说的抢过来?池昌旭你是不是忘了,我进医院,就是因为你跟踪我三个月,把我逼得精神崩溃!”
池昌旭的手僵在半空。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齐依辰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恐惧,“我家门口的监控是你装的,我喝的水里被你加了东西,林医生给我开的药被你换过!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?我早就知道了!你这个疯子!变态!”
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,狠狠砸在地上。玻璃碎裂的声音里,池昌旭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“我只是想让你注意到我。”池昌旭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委屈,又带着点偏执,“我只是想让你……看看我。”
“看你?看你怎么像条狗一样跟踪我?看你怎么偷偷给我下药?”齐依辰指着门口,“你滚!我不想看到你!”
池昌旭突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,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指,血珠滴在地毯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
“你看,”他把流血的手指凑到齐依辰面前,眼神痴迷,“我们又流一样的血了。齐依辰,这说明我们是一样的人,你别想否认。”
齐依辰看着他指尖的血,突然觉得一阵反胃。他转身想跑,手腕却被池昌旭抓住,男人把那片玻璃塞进他手里,逼着他握紧。
“你不是想杀我吗?”池昌旭的声音带着种毁灭般的狂热,他抓着齐依辰的手往自己胸口按,“来,刺进来。对准这里,用力,像上次用水果刀那样——”
“疯了!你真是疯了!”齐依辰拼命想松手,可池昌旭的力气太大,玻璃碎片深深嵌进他的掌心,疼得他浑身发抖。
血顺着玻璃往下淌,染红了池昌旭的衬衫,也染红了齐依辰的手。两人的血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的,像幅扭曲的画。
“你不敢。”池昌旭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突然笑了,“你和我一样,都怕对方死。”
这句话像根针,狠狠扎进齐依辰心里。他看着池昌旭胸口不断涌出的血,看着男人眼底那抹诡异的满足,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。
是啊,他恨池昌旭,恨他的囚禁,恨他的偏执,恨他把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糟。可他每次举起刀,每次想下毒,每次有机会能让这个疯子彻底消失……他都犹豫了。
为什么?
齐依辰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看到池昌旭流血的时候,他的心脏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
“滚!”齐依辰猛地推开池昌旭,玻璃碎片掉在地上,他踉跄着后退,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,突然蹲在地上干呕起来。
池昌旭捂着流血的胸口,看着他蜷缩的背影,眼底的狂热慢慢褪去,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绝望。他弯腰捡起那片玻璃,转身走向地下室,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。
“砰”的一声,地下室的门被关上,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。
齐依辰还蹲在地上,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。他看着地毯上那片刺目的血迹,突然觉得这栋别墅像个巨大的疯人院,而他和池昌旭,就是里面最可悲的两个疯子。
一个拼命想逃,一个拼命想留。
一个用伤害掩饰恐惧,一个用偏执表达爱意。
真是……特么的可笑。
齐依辰慢慢站起身,走到地下室门口,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。一片死寂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他不知道池昌旭在里面做什么,是在处理伤口,还是在筹划着下一次更疯狂的囚禁。他只知道,自己掌心的血和池昌旭的血混在一起,再也分不清了。
颈间的项圈还在硌着皮肤,齐依辰抬手摸了摸,突然用力扯了扯。变形的银链勒得脖子生疼,却怎么也扯不断。
就像他和池昌旭之间这该死的牵绊。
齐依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望着漆黑的楼梯,突然低声笑了起来,笑声里带着血的腥甜,和无尽的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