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铁锈气钻进鼻腔时，齐依辰正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笑。
那裂缝像条冻僵的蛇，从水晶灯底座爬向墙角，他数到第七个分叉时忽然笑出声，胸腔里的震动带着铁链哗啦作响。左手腕上的皮肤被磨得发红，铁环边缘嵌进肉里，每动一下都像有细针在扎——但这点疼还不够让他停下。
“在笑什么？”
男人的声音裹着壁炉的暖意飘过来，齐依辰侧脸看过去，池昌旭正坐在天鹅绒沙发上擦枪。银质手枪在他掌心转了个圈，枪管反射的光扫过墙上那些照片，照片里全是齐依辰：睡着的、吃饭的、在医院输液时皱着眉的，最新一张是上周他试图砸碎落地窗时被按在地上的，额角还在流血。
“笑你把我当金丝雀。”齐依辰的笑声还没收敛，尾音带着点神经质的颤，“可金丝雀不会想啄瞎饲养员的眼睛。”
池昌旭擦枪的动作顿了顿，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。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衬衫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腕骨处道浅疤——那是去年齐依辰用碎瓷片划的。他起身走过来，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，像捕食的豹。
铁链被他攥在手里猛地一拽，齐依辰猝不及防向前栽，额头撞在床柱上。疼意炸开的瞬间，他反而笑得更厉害，眼泪都呛出来了：“怎么？急了？”
“我给过你机会。”池昌旭的指腹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红痕，力道逐渐收紧，直到齐依辰的笑声变了调，“上个月你说想晒太阳，我把顶楼改成了花园。上周你说想吃街角那家馄饨，我让张妈去排队。可你呢？”
他俯下身，呼吸落在齐依辰耳后，带着点烟草的冷味：“你用花园里的剪刀捅我，把馄饨泼在我脸上，说要去找那个姓林的医生。”
提到林医生时，齐依辰的笑声戛然而止。他猛地偏头，试图咬向池昌旭的喉咙，却被对方捏住下巴狠狠按回床柱上。视线对上的瞬间，齐依辰看见池昌旭眼底翻涌的东西——不是愤怒，是近乎偏执的狂热，像信徒看着即将被夺走的神龛。
“他救不了你。”池昌旭的拇指擦过他颤抖的下唇，“你忘了？你的诊断书是我签的字，你的药是我让人送的，就连你腕上这链子，都是按你上次说的‘喜欢细巧些’定做的。”
齐依辰突然安静下来。他盯着池昌旭衬衫第二颗纽扣，那里别着枚极小的摄像头，正亮着微弱的红光——他也是昨天才发现的，藏在墙缝里的微型摄像头，浴室镜子后的录音器，还有张妈每天打扫时偷偷汇报的眼神。这个房间像个精致的牢笼，连空气里都飘着监视的味道。
“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吗？”齐依辰忽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我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，在医院的天台。你说你是新来的护工，给我带了草莓蛋糕。”
池昌旭的眼神软了一瞬，指尖的力道也松了些。
“可后来我才知道，”齐依辰的嘴角又勾起笑，这次却没什么温度，“那天给我换药的护士，是你辞退的；给我写转院申请的医生，第二天就出了车祸；就连送蛋糕的那家店，没过一周就着了火。池昌旭，你不是护工，你是刽子手。”
铁链再次被拉紧，这次池昌旭几乎是把他提了起来，两人鼻尖相抵。齐依辰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——狼狈，疯狂，像被困在玻璃珠里的困兽。
“我只是在保护你。”池昌旭的声音低沉而执拗，“外面的人都想伤害你，他们说你是疯子，想把你关进电击室。只有我知道，你只是太干净了，干净到容不得一点脏东西。”
他突然松开手，齐依辰跌回床上，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。池昌旭转身走向门口，背影挺拔却透着股孤绝。在握住门把的瞬间，他停住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“张妈炖了汤，一会儿给你端来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“别再想着逃跑了，齐依辰。”
“你不会逃的，对吧？”
这句话像根针，精准地刺进齐依辰紧绷的神经里。他看着池昌旭消失在门后的背影，听着门锁落下的咔哒声，突然抓起枕边的金属台灯，狠狠砸向墙上那张自己流血的照片。
玻璃相框碎裂的声音里，他又开始笑，笑得浑身发抖。
在那些散落的玻璃碎片里，有片折射出了床底的景象——那里藏着半截锯条，是他上周趁张妈打扫时从工具箱里偷的，磨了整整七天，已经能在铁链上划出浅浅的痕迹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渐远，齐依辰的笑声慢慢低下去，最后变成一声极轻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呢喃：
“等着瞧。”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