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花园里的菊花尚未谢尽,宫墙内外的寒意却日渐浓重。小燕子近来愈发谨慎,皇后三番五次的试探和针对让她胆战心惊,唯有每次尔泰进宫传递消息时,她紧绷的神经才能稍稍松弛。
这日午后,淑芳斋的海棠树下,小燕子正对着木桩练拳,额角沁出了许多细汗。尔泰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,目光追随着她灵动的身影,嘴角不自觉扬起浅笑。
他看了半晌,才轻咳一声,“练得这么认真,是怕下次再被皇后的人抓去,好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吗?”
小燕子猛地回头,见到是他,眼中瞬间亮起光,拳头也收了力道,“尔泰!你怎么来了?是不是紫薇有消息了?”她快步走上前,身上的习武服还带着风的凉意,“她在学士府还好吗?有没有好好学规矩?”
“放心吧,”尔泰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,“紫薇可比你稳重多了,连嬷嬷都夸她学得快。她让我给你带了样东西。”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双燕齐飞的荷包,“这是她亲手绣的,说让你挂在身上,图个平安。”
小燕子接过荷包,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,心中一暖。荷包上的两只燕子依偎着,针脚虽不算十分精巧,却满是心意。她低头摩挲着荷包,鼻尖微微发酸,“紫薇总是这么惦记我……”
尔泰看着她眼底的柔光,喉结动了动,轻声道:“她惦记你,你也惦记她,你们姐妹情深,自然彼此牵挂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不过你在宫中,更要好好照顾自己,皇后这两天没有再来找你麻烦,但是她的人还在四处调查,你凡事多留个心眼。”
“我知道啦,”小燕子把荷包系在腰间,抬头看向他,眼中带着几分依赖,“有你和五阿哥帮我,还有令妃娘娘护着,我什么都不怕。”她说着,突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,上次重阳节宴上,你看到我和紫薇对视了吗?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冲过去抱她了!”
尔泰失笑,“还好你当时没冲动,不然皇后当场就得起疑心。”他走近一步,声音压低了些,“我已经和五阿哥商量好了,再过几日是皇上的万寿节,学士府会奉命进献贺礼,到时候我让我额娘带着紫薇入宫,趁乱让你们见上一面,不过只能悄悄的说几句话,不能久留。”
小燕子闻言,兴奋得直跺脚,“真的吗?尔泰,那真是太好了!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呢!”她只顾着开心,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,她的手不禁意碰到了尔泰的手,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,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。
小燕子的脸颊微微发烫,连忙往后退了半步,假装去整理紫薇给她绣花的荷包。尔泰也别过脸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丛上,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。他知道这份心思不能宣之于口,可每次靠近她,感受到她眼中独有的信赖与光亮,他就忍不住想要再多护她一分。
“对了,”小燕子突然想起了什么,语气带着几分懊恼,“五阿哥说要教我写万寿节上给皇上的贺词,结果我看到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就头疼,就跑回来练拳了。等会儿他肯定会来漱芳斋找我的,到时候又要念叨我了。”
提到永琪,尔泰眼中的暖意淡了几分,却依旧温和地说:“五阿哥也是为你好,这给皇上的贺词一定要写的得体些,皇上高兴了,皇后也挑不出错处。”他看向小燕子,温柔的说:“如果你实在头疼,我晚上抽点时间早点过来,教你写几句简单的,不用那么复杂。”
“真的吗?尔泰,”小燕子眼睛一亮,“你比五阿哥好说话多了!他教我写字,总嫌我写得歪歪扭扭,不像你,从来都不会骂我。”她语气里的亲昵,像羽毛轻轻挠在尔泰心上,酥麻又温暖。
两人正说着,永琪的声音由远及近,“小燕子!你怎么跑回漱芳斋来了?贺词还没写完呢!”他快步走来,见到尔泰,脸上露出笑容,“尔泰,你来了,正好,帮我劝劝小燕子,让她好好学学写字,别总想着舞刀弄枪。”
小燕子吐了吐舌头,往尔泰身后缩了缩,像只躲着大人训斥的小猫,“我才不要学呢,有尔泰帮我就行!”
永琪的目光落在两人相互靠近的身影上,心中微微一涩。他不是没察觉到小燕子对尔泰的依赖,也不是没看到尔泰看小燕子时,眼中那藏不住的温柔。可他对小燕子的心意早已根深蒂固,即便知道可能是单相思,他也舍不得放手。
“贺词哪能让尔泰代笔写?”永琪压下心头的失落,语气依旧温和,“皇阿玛要的是你的心意,你亲自写才显得有诚意。”他看向尔泰,“不过还是要麻烦你,多帮着照看些小燕子,她性子冲动,我总怕她闯祸。”
尔泰颔首,笑了笑,“自然,我们是朋友,我会护着她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朋友”二字,像是在提醒自己,也像是在回应永琪未说出口的顾虑。
永琪勉强笑了笑,没再多说。三人站在海棠树下,气氛一时有些微妙。小燕子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,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贺词难写,尔泰耐心听着,时不时插几句话安抚她,永琪则站在一旁,目光追随着小燕子的身影,眼底满是化不开的眷恋与苦涩。
当晚,月色如水,淑芳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。尔泰果然如约前来,坐在桌前,握着笔教小燕子写贺词。“就写‘祝皇上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’吧,简单明了,也得体。”他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,“你照着写几遍,熟悉了就能自己写了。”
小燕子趴在桌上,看着他隽秀的字迹,又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,灯光在他脸上投出了柔和的阴影,竟让她一时之间看呆了。她忍不住想,尔泰不仅武功好,人聪明,字也写得这么好看,真是哪儿哪儿都好,不像她什么也不会。
“你看什么呢?”似乎是察觉到了小燕子的目光,尔泰抬头看着她,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,“再不认真学,等会儿写不好,五阿哥又要念叨你了。”
小燕子回过神来,脸颊发烫,连忙低下头,照着他的字迹描摹,“我在看你写的字嘛,比五阿哥写的好看多了。”她一边写,一边小声嘀咕,“要是你能一直在宫里陪我就好了,这样就没人逼我学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了。”
尔泰握着笔的手一顿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酸软又发烫。他看向她低垂的发顶,声音轻得像月光,“等紫薇的事尘埃落定,你想做什么都好。若是你不想待在宫里,我……”
他的话还未说完,门外突然传来小桌子的声音:“格格,福二爷,五阿哥来了。”
两人同时抬头,眼中都闪过一丝慌乱。小燕子连忙把写了一半的贺词收起来,尔泰也迅速起身,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模样。
永琪走进来,看到屋内的情景,眼中的失落更甚。他勉强笑道,“看来尔泰教得很顺利,小燕子,贺词写得怎么样了?”
“快好了,快好了!”小燕子连忙摆手,“有尔泰教我,我肯定能写好的。”她下意识地看向尔泰,两人目光交汇,又飞快地移开,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,藏在昏黄的灯光里。
永琪看在眼里,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,却只能装作毫不在意,“那就好,夜深了,尔泰,你也该回学士府了。”
尔泰看了一眼外面,点点头,“确实,该回去了,小燕子,贺词记得写完,有不懂的可以告诉我。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里藏着未说出口的牵挂,“照顾好自己,别再冲动行事。”
小燕子用力点头,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,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。她摸着腰间的荷包,想起他教自己写字时的温柔,想起他每次为自己解围时的坚定,脸颊又开始发烫。
她隐隐知道自己对尔泰的心意可能不一样,却又不敢多想,更不敢说破,她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,连这样心照不宣的相处都会失去。
永琪看着小燕子望着尔泰背影那依依不舍的模样,心中苦涩蔓延。他走上前,轻声道:“小燕子,夜深了,你也该歇息了,贺词明天再写也不迟。”
小燕子回过神,勉强笑了笑,“嗯,知道了,五阿哥,你也回去吧。”
那晚之后,小燕子和尔泰之间的氛围愈发微妙。他依旧会按时进宫传递消息,会在她被永琪念叨时悄悄解围,会在她受委屈时默默递上安慰;她也依旧会在见到他时眼含光亮,会在他叮嘱时乖乖听话,会在他离开时悄悄牵挂。
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未说出口的情愫,像守护着一件稀世珍宝。他们知道眼前的处境容不得儿女情长,紫薇的身份之谜尚未解开,皇后的刁难从未停止,可这份在暗潮中悄然滋生的喜欢,却早已在彼此心中扎了根,成为支撑他们走过风雨的隐秘力量。
而永琪,始终默默守护在小燕子身边,看着她与尔泰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,独自承受着单相思的苦涩。可是他不愿放弃,却也不忍多加打扰,只能在每次皇后刁难时挺身而出,在每次小燕子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,他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在了行动里。
万寿节越来越近,宫中的氛围愈发紧张。皇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查得愈发严格,她派来的人更是频频出现在淑芳斋附近。小燕子和尔泰都知道,这将是一场关键的较量,不仅关乎紫薇的认祖归宗,更关乎他们能否守住彼此的心意,在风雨过后,有机会坦诚相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