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艺汇演的庆功宴喧嚣散尽,校园生活重归看似平静的轨道。但石子威和梁鸿杰之间,有些东西已经悄然不同。那句“只对你一个人那么笑”的承诺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涟漪不断扩大,将两人圈进一个心照不宣的、隐秘而甜蜜的磁场。相处依旧,但一个眼神的交汇,一次不经意的指尖触碰,都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,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温热。
契机来得恰到好处。
石子威宿舍里一位大四的学长因为提前找到了实习公司即将离校,原本住了两个人的寝室,顿时空出了一张床铺。当学长最后一件行李被搬走,那个靠窗的铺位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时,寝室里忽然显得空荡了不少。
晚上,石子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,对着电脑屏幕,却有些心神不宁。空着的床位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,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。他拿起手机,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,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,才仿佛下定决心般敲下一行字,又删掉,再重新组织语言,反复几次,最终发出去的是一条看似随意的消息:
【石子威】: 我们宿舍的另一个室友搬走了,只剩下我一个人,你那边不是一直嫌吵吗?要不要……搬过来?
消息发出去后,石子威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,假装继续看资料,耳朵却竖着,捕捉着任何一点提示音的动静。心跳得有些快,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。他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是不是太唐突了?鸿杰会怎么想?
几乎就在他后悔想撤回消息的瞬间,手机“嗡”地一震。他几乎是秒速抓起了手机。
【梁鸿杰】:!!!真的可以吗?【兴奋转圈.gif】
【梁鸿杰】:我那边简直了,晚上打游戏嗷嗷叫,根本睡不好!我搬!明天就搬!
连着几个夸张的表情包和迫不及待的语气,瞬间驱散了石子威心头所有的忐忑。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欢脱旋转的小人,仿佛看到了梁鸿杰本人那双瞬间亮起来的琥珀色眼睛,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,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,好像一下子就被填满了。
“嗯,我跟宿管报备一下。”他回复道,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,但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。
第二天是周末,梁鸿杰果然雷厉风行,一大清早就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,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运动包,出现在了石子威宿舍门口。他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,笑容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。
“早上好,室友!”他声音洪亮,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。
石子威帮他打开门,看着他那几乎能装下半个家的行李,有些失笑:“你这是……把家都搬来了?”
“那必须的!”梁鸿杰拖着箱子挤进来,环顾了一下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新窝的地方,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空着的、已经被石子威提前擦干净的床铺和书桌上,满意地点点头,“以后这就是咱俩的地盘了!”
接下来的大半天,宿舍里充满了忙碌的声音。梁鸿杰的东西多得超乎想象,除了衣服鞋子,还有各种运动器材、表演系的专业书籍、甚至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哑铃。石子威原本整洁有序的宿舍,瞬间被各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侵占。
梁鸿杰哼着不成调的歌,手脚麻利地收拾着。石子威看不过去他有些毛手毛脚的习惯,忍不住上前帮忙整理。他细心地把梁鸿杰那些卷成一团的袜子一双双分开、配对,又把胡乱塞进柜子的衣服拿出来,按照季节和种类重新叠好。
梁鸿杰一开始还咋咋呼呼地自己折腾,后来就干脆靠在床边,看着石子威帮他整理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,落在石子威微微低垂的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。他的动作不疾不徐,手指纤细白皙,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,连整理衣物这种琐事,由他做来都显得格外好看。
梁鸿杰看着看着,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拂过,痒痒的,软软的。他忽然觉得,就这样看着石子威为他忙碌,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。
“子威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,“有你在真好。”
石子威叠衣服的手微微一顿,没有抬头,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红晕。他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当最后一件衣服被妥帖地放进衣柜,梁鸿杰的行李终于各归其位。原本略显空荡的宿舍,因为另一个人的彻底入驻,而显得满满当当,充满了生活的气息。两个书桌并排摆放,风格迥异——一边是整齐的乐谱、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,严谨克制;另一边则堆着运动水杯、护腕、几本摊开的剧本,随意不羁。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,此刻在这小小的空间里,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。
傍晚,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饭。回来的路上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和以前无数次并肩而行不同,这一次,他们走向的是同一个地方——那个被称为“宿舍”,但从此以后,更像是“家”的共同空间。
晚上,洗漱完毕,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。寝室灯已经熄灭,只有窗外路灯的光线朦朦胧胧地透进来,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交织的轮廓。周围很安静,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。
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。空气里弥漫着梁鸿杰常用的那种薄荷沐浴露的味道,混合着石子威桌上淡淡的书卷墨香,形成了一种独特的、只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息。
“子威,”黑暗里,梁鸿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点试探,“你睡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石子威望着上铺的床板,轻声回答。他其实毫无睡意,整个人的感官都处于一种微妙的敏锐状态,能清晰地感知到不远处另一张床上,那个人存在的每一个细微动静。
“真好。”梁鸿杰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石子威说,“以后可以天天一起吃饭,一起上课,晚上还能聊天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单纯的满足和快乐,感染了石子威。是啊,真好。不用再计算着时间期待偶遇,不用在分开后靠着回忆和信息度日。他们拥有了大把朝夕相处的时间。
“嗯。”石子威的回应依旧简短,但嘴角弯起的弧度,在黑暗中无人看见,却真实而温暖。
沉默再次降临,但这次的沉默并不尴尬,反而充满了安谧和甜蜜。他们各自想着心事,或许想着刚刚过去的忙碌,或许想着未来可期的日常,又或许,什么都没想,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亲近感。
不知过了多久,梁鸿杰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,似乎是睡着了。
石子威却依然睁着眼睛,在朦胧的夜色里,悄悄侧过头,望向对面那张床。借着微光,他能看到梁鸿杰模糊的侧脸轮廓,和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手臂。
心口被一种饱满而踏实的情绪填得满满的。这个喧闹的、像小太阳一样的人,如今就安睡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。他们的生活,从今天起,真正地交织在了一起。
这不仅仅是宿舍分配表上的一个变动,这是一个全新的序曲。往后朝夕相处的日子,会像一首缓缓展开的乐章,有平静的慢板,也必然会有欢快的急板,或许还会有争执的不协和音。但无论如何,这首名为《同檐》的曲子,已经奏响了第一个音符。
石子威在梁鸿杰平稳的呼吸声中,也渐渐闭上了眼睛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,沉入了梦乡。
窗外的月光悄悄挪移,温柔地笼罩着这间小小的宿舍,笼罩着刚刚开始同宿时光的他们。一切都充满了未知,但也充满了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