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完全消散，教室后排的骚动就没停过。张孰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，椅子往后一滑，铁架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，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。他却浑然不觉，目光直直锁定斜前方那个始终低着头的身影——陈俊宇正握着笔演算数学题，眉头微蹙，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刻出来的，连周遭的喧嚣都仿佛与他无关。

“陈大学霸，”张孰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散漫，手指敲了敲陈俊宇的桌沿，“昨晚的物理卷子，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？”

陈俊宇没抬头，笔尖依旧在纸上飞快移动，墨水留下清晰的轨迹。“嗯。”一个单音节的回应，冷淡得像结了层冰。

张孰挑了挑眉，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罢休。他弯腰凑近，呼吸几乎要拂过陈俊宇的耳廓，语气里带着点挑衅：“哦？我听说那道题年级里没几个人能做对，你这么快就搞定了？该不会是偷偷看了答案吧？”

周围几个同学察觉到这边的动静，悄悄交换了个眼神。谁都知道张孰和陈俊宇不对付——张孰是那种凭着小聪明混日子的刺头，成绩中游，却总爱找年级第一的陈俊宇的茬；而陈俊宇向来高冷寡言，极少理会旁人的挑衅，可越是这样，张孰就越想撩拨他。

陈俊宇终于停下笔，缓缓抬起头。他的眼神很淡，像一潭深水，看不出情绪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。“你要是想知道解题思路，可以问老师。”他的声音平稳，没有丝毫波澜，“或者，我可以把步骤写给你，前提是你能看懂。”

这话戳中了张孰的痛处。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陈俊宇这种“明明没嘲讽却处处透着优越感”的样子。他嗤笑一声，伸手想去抽陈俊宇桌上的卷子：“少来这套，我倒要看看你写的是什么玩意儿——”

手还没碰到卷子，就被陈俊宇抬手按住了。陈俊宇的手指修长，力道却意外的大，张孰挣了一下，居然没挣开。“上课了。”陈俊宇的目光扫了一眼门口，数学老师正抱着教案走进来，“有本事，月考见分晓。”

张孰的脸瞬间涨红了，一半是气的，一半是被陈俊宇的力道和眼神震慑到了。他狠狠瞪了陈俊宇一眼，抽回手，坐回自己的座位，却没安分下来。老师开始讲课，他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，从桌肚里摸出一个纸团，瞄准陈俊宇的后背，轻轻扔了过去。

纸团精准地落在陈俊宇的肩膀上，又滚落到地上。陈俊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却依旧没有回头，只是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，指节微微泛白。

张孰见状，来了兴致。他又揉了两个纸团，趁老师不注意，接二连三地朝陈俊宇扔过去。第一个被陈俊宇侧身躲开，第二个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，力道不重，却足够烦人。

前排的同学已经开始窃窃私语，数学老师也察觉到了后排的异常，停下讲课，目光扫了过来：“张孰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
张孰立刻坐直身体，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：“没什么啊老师，我就是不小心掉了东西。”说着，他还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团，趁机瞪了陈俊宇一眼，嘴型无声地说了句“你给我等着”。

陈俊宇像是没看到他的威胁，重新低下头，继续听老师讲课，只是那道原本顺畅的解题步骤，后面多了一个突兀的墨点，像是他心底那点被打乱的平静，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。

下课铃一响，陈俊宇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，却被张孰堵在了座位上。“陈俊宇，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？”张孰双手抱胸，语气不善，“看不起我？”

陈俊宇抬眼看他，眼神依旧冷淡：“我只是不想影响上课。”

“不想影响上课？”张孰冷笑，“我看你就是觉得我成绩差，不配跟你说话吧？告诉你，别以为你成绩好就了不起，我张孰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！”

周围渐渐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同学，有人想劝架，却被张孰一个眼神逼退了。陈俊宇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人，突然觉得有些无趣。他其实一直不明白，张孰为什么总跟他过不去。是因为上次运动会他抢了张孰心心念念的长跑冠军？还是因为老师总拿他们俩做对比？这些在他看来都无关紧要的事情，却成了张孰针对他的理由。

“随便你怎么想。”陈俊宇绕过他，准备离开。

“站住！”张孰伸手去拉他的胳膊，“你别走啊，话还没说清楚呢！”

陈俊宇侧身避开，动作干脆利落。“我还有事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如果你只是想找我麻烦，我没时间奉陪。”
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，留下张孰站在原地，气得脸色铁青。周围的同学见状，也纷纷散开了，没人敢再凑上前去。张孰盯着陈俊宇消失的背影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“你给我等着”，心里却隐隐有些挫败——他费尽心思想要激怒陈俊宇，可对方却始终像块捂不热的冰，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，有力无处使。

而走廊尽头的陈俊宇，停下脚步，抬手揉了揉刚才被纸团砸到的后脑勺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动于衷，张孰的纠缠，就像一根细小的刺，虽然不致命，却总能在不经意间，扰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。只是他习惯了隐忍，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，不允许任何人轻易打破他筑起的防线。

接下来的几节课，张孰依旧没安分。他要么趁老师不注意，用铅笔戳陈俊宇的后背，要么在传作业本的时候，故意把陈俊宇的本子扔在地上。陈俊宇始终没有理会，只是专注地听着课，做着笔记，仿佛张孰的所有小动作，都与他无关。

直到下午的英语课，张孰的行为终于越过了底线。英语老师让同学起来朗读课文，点到了陈俊宇。陈俊宇站起身，刚要开口，张孰突然在后面学起了猫叫，“喵~喵~”的声音不大，却足够让周围的同学听到，引得一阵哄笑。

英语老师脸色一沉：“谁在捣乱？”
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孰。张孰却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：“老师，不是我啊，可能是外面的猫叫吧。”

陈俊宇停下了朗读，转过身，第一次正面看向张孰。他的眼神依旧很淡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，像寒冬里的风，刮得人心里发紧。“张孰，”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，“有意思吗？”

张孰被他看得心里一慌，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：“什么有意思没意思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你故意捣乱，影响我上课，也影响其他同学。”陈俊宇的语气平静，却字字清晰，“如果你对我有意见，可以私下解决，没必要在课堂上浪费大家的时间。”

英语老师也看出来了，脸色更加难看：“张孰，你给我站起来！上课不认真听讲，还故意捣乱，去走廊罚站！”

张孰没想到陈俊宇会直接把事情挑明，更没想到老师会这么严厉。他不情愿地站起身，恶狠狠地瞪了陈俊宇一眼，然后不情不愿地走出了教室，站在了走廊上。

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。陈俊宇转过身，继续朗读课文，他的声音依旧平稳，没有丝毫的波动，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刚才那一刻，他心底的那道防线，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裂痕。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执，不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，可张孰的步步紧逼，让他不得不做出回应。

放学后，陈俊宇收拾好书包，刚走出教室，就被张孰堵在了楼梯口。“陈俊宇，你可以啊，居然敢告老师？”张孰的语气里充满了怒火，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？”

陈俊宇停下脚步，看着他：“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影响课堂秩序。”

“影响课堂秩序？”张孰冷笑，“我看你就是想报复我吧？就因为我上课逗了你几下，你就告老师？陈俊宇，你也太小心眼了！”

“我没有告老师，是你自己的行为让老师发现了。”陈俊宇的声音依旧平静，“如果你以后不再故意找我麻烦，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
“井水不犯河水？”张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“你想的美！陈俊宇，我告诉你，只要我在这个学校一天，我就不会让你好过！”

说完，他伸手就要去推陈俊宇。陈俊宇早有防备，侧身避开，同时伸手抓住了张孰的手腕。这一次，他的力道比上午更大，张孰疼得龇牙咧嘴，却怎么也挣不开。

“张孰，”陈俊宇的眼神冷了下来，“我再说最后一次，别来惹我。”

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，让张孰心里一阵发怵。张孰看着他，突然觉得眼前的陈俊宇，好像和平时那个高冷寡言的学霸不太一样。他的冷漠背后，似乎隐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力量，一旦被触碰，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气场。

就在这时，楼梯下面传来了脚步声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走了上来。张孰见状，赶紧说道：“你放开我！不然我喊人了！”

陈俊宇看了一眼走来的同学，缓缓松开了手。“记住你说的话。”他留下这句话，转身就走了。

张孰揉着被抓红的手腕，看着陈俊宇消失的背影，心里又气又怕。他其实并不想真的和陈俊宇闹僵，只是心里那点莫名的嫉妒和不甘，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挑衅。可今天陈俊宇的反应，让他意识到，这个看似冷漠的学霸，并不是那么好惹的。

而陈俊宇走出教学楼，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，刚才抓着张孰手腕的地方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。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争执，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，可有些时候，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，只能让对方得寸进尺。

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学习，安安静静地生活，可张孰的纠缠，却一次次打破他的平静。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。只是他心里清楚，有些底线，不能轻易被触碰，一旦被打破，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

回到家，陈俊宇把书包扔在沙发上，径直走进了书房。他坐在书桌前，却没有立刻开始学习，而是盯着窗外发呆。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在学校的场景，张孰的挑衅，同学们的目光，老师的批评，还有他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控。

他拿起笔，想要继续演算数学题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。张孰的身影，像一根挥之不去的阴影，笼罩在他的心头。他烦躁地把笔扔在桌上，站起身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。

他其实一直不明白，为什么张孰总是针对他。是因为他成绩好？还是因为他性格孤僻，看起来好欺负？他想不通，也不想去想。他只希望张孰能早点放过他，让他能回到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。

可他也知道，这只是他的奢望。以张孰的性格，不达到目的，是不会轻易罢休的。接下来，他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麻烦，更多的纠缠。

陈俊宇停下脚步，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。他的眼神里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迷茫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他一直以为，只要自己足够冷漠，足够隐忍，就能隔绝所有的纷扰，可现在他才发现，有些纷扰，并不是靠冷漠和隐忍就能解决的。

或许，他真的需要做点什么，来改变现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