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
Dean最近总觉得皮肤下面有针。

不是疼，而是一种被目光刺穿的错觉——像有人拿放大镜聚焦阳光，一寸寸燎过他的背。他独自处理枪伤时，那道视线就蹲在墙角；他闭眼打盹时，那道视线就贴在他睫毛上；甚至他和某个棕发女孩滚到汽车后座时，空气里也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，冷静地数着他后颈渗出的汗。

他先怀疑是鬼魂。可John带着EMF仪、圣水、盐弹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，连墙缝都用紫外线灯照了，最后只甩给他一把Glock 17。

“怕，是因为你技术太烂。”John说。金属的冷意顺着枪柄爬进Dean的掌心，像一条冰凉的蛇。那年他十四岁，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拆枪，却还是在夜里把盐线在窗台下撒成一条颤抖的银河。

十岁的Sam蹲在旁边，手指蘸着盐粒画歪歪扭扭的符号。

“你在干嘛？”

“防变态同性恋鬼魂。”Dean压低声音向他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，最后用气音补了一句，“女的看我，我是不会有感觉的。”

Sam的小脸僵了一下，微微低下了头，睫毛在脸颊上投出细碎的阴影。Dean察觉到了这个异常，用胳膊肘轻撞他：“怎么，Sammy，害怕了？”

Sam摇头，幅度小得像在抖掉一粒灰尘。Dean便揉了揉那头柔顺的棕发：“别怕，我在这儿。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，鬼也不行。”

说完，Sam的头微微抬起，灰绿色的眼眸中多了一丝Dean看不懂的情感。“再说我比你长得帅，偷窥狂只会偷看帅哥，你安全的很。”Sam忽然扑过来，脑袋直往Dean怀里钻。Dean愣了两秒，掌心落在弟弟单薄的背脊上，拍了两下，笑骂：“Sammy girl，胆小鬼。”

全面搜查后的第三周，“鬼”再没出现。Dean以为是盐的功劳。

直到某个周五的傍晚，他把新认识的女孩带回旅馆。房门刚反锁，那道视线又落下来了——像一桶冰水浇在后颈。

Dean猛地刹住动作，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僵硬吓了一跳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他没回答，赤着脚冲到门口，“砰”地拉开门——走廊空荡，只剩安全灯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，他愣了一下，门又“砰”地合上。

十分钟后，女孩裹着外套、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走了。Dean连裤子都来不及扣好，坐在床沿，太阳穴突突跳。

走廊传来“哒哒哒”的跑步声，到门口戛然而止。

“Sam，进来。”语气平平，没有什么起伏。

门被推开一条缝，十岁的Sam像只做错事的小兽，慢吞吞挪进来。Dean一把把他拽到怀里，上下检查：“那变态鬼没碰你吧？”

在他怀里挣了一下的Sam突然停下，小声说：“我没事，Dean。”

Dean松口气，习惯性揉他头发。Sam却偏头躲开：“我长大了，别老是摸我脑袋。”但头依旧乖乖的靠在Dean的手里。

“你再大也是Sammy。”

讲到这里Dean成功的完全陷在沙发里，威士忌在玻璃杯底晃出琥珀色的漩涡。Sam把他扶到床上时，他已经醉得眼神发直，灯光在那双薄荷绿的眼睛里碎成星屑，就像夏日里透过绿叶的阳光。

“你的生日，Sammy，”他含混地说，“得庆祝。”

Sam叹气：“想喝酒就直说，大不了明天休息一天，1月24日才是我的生日。”

“不，今天是你的生日。”Dean固执得像头驴，“1月24日是我，你的就是今天。”

Sam愣住——好像确实如此，他从来不愿意过生日，只有Dean会摁着他的头强迫他过，但他已经离开了Dean4年，早就把自己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了。

Dean在枕头底下摸索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，款式和他自己那枚几乎一样，不过外侧刻着“Sam”，内侧刻着“Dean”。

“生日快乐，Sammy。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。”Dean说过这句自己在清醒时肯定会感到肉麻的话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
Dean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，好看的唇微张着。Sam跪坐在床沿，指腹摩挲着那枚戒指——银色的环身还带着Dean的体温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他把它推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根，尺寸居然刚刚好。

“我才不要做一辈子的兄弟。”

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第三遍，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。

他俯身靠近Dean，近到能看清对方脸颊上因为酒精泛起的淡红，以及右眉末端那道童年留下的浅浅疤痕。Sam的嘴唇先落在那里，像完成某种古老而隐秘的仪式，然后才移向Dean的唇——没有深入，只是贴上去，像两片雪在午夜无声地相遇。最后他用虎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，尝到一点铁锈味和波本残留的苦杏仁香。Dean在梦里皱了皱眉，喉结滚动，却没醒。

Sam退开时，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。他盯着Dean的左手——那里空荡荡的，本该有一枚和自己同款的戒指。但Dean把唯一的那只给了他。

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大，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玻璃。Sam把Dean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塞回去，指尖擦过对方腕骨内侧的脉搏——一下，两下，稳定得令人嫉妒。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，自己发高烧到说胡话，Dean就是这样蹲在床边，用两根手指搭着他的手腕数心跳，数着数着就趴在他枕边睡着了。

现在轮到他了。

Sam最后看了Dean一眼，把床头灯调到最暗。在彻底沉入黑暗前，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只有雨声听见的话：

“我要彻底拥有你。”

灯灭后，房间里只剩下雨声、呼吸声，和两枚银色戒指在黑暗中发出的、几乎不可察觉的光，Sam盯着Dean的侧脸，慢慢的也陷入了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