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八点三十五分,凛江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。
段诚一脚踢开门,手里拎着滴水的雨伞和三个塑料袋:“意仔!接一下!热包子要掉了!”
许意头都没抬,伸手精准接住滑落的袋子:“小声点。”
“我冒雨去排队,就换来你这个态度?”段诚把伞往门口一靠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“你知道早上排队多长吗?整整二十分钟!”
严誉然从里间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份案卷,“又出去买?食堂的包子不合你胃口?”
“严队,食堂那包子馅少得可怜,跟外面的没法比。”段诚把装着包子的纸袋分给两人,特意把一个袋子推到许意面前,“意仔,你的香菇青菜,跟老板说了三遍别放辣。”
许意正在整理袖口,闻言顿了顿,接过袋子:“谢谢。”
“原来你会说人话啊?”段诚凑近笑道,故意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许意那边甩了甩。
许意敏捷地后撤半步,避开飞溅的水珠,淡淡扫他一眼:“擦干再过来。”
严誉然看着他们俩,无奈地摇摇头。全局都知道,段诚和许意从高中打到警校,毕业后却偏偏分到一个队,真是给他送来了两阎王爷。
他拿起肉包咬了一口,汤汁差点溅到衬衫上,赶紧找纸巾。段诚在旁边看得直乐。
“笑什么?出现场时也没见你这么精神。”严誉然没好气地说。
“这你就不懂了……”段诚正要继续贫,办公室门被推开,内勤小赵探头进来,脸色不太对:“严队,南郊河边发现尸体,情况很奇怪。”
警车在雨中疾驰。段诚用纸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:“这鬼天气出现场,真是受罪。意仔,把你那边纸巾递我一下。”
许意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地图:“自己拿。”
段诚伸长胳膊从他面前抽走纸巾,顺便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,“清水河下游啊,那地方鸟不拉屎的。记得警校时咱们在那儿野外拉练过吗?你差点掉河里,还是我拉你上来的。”
“是你推我下去的。”许意收起手机。
严誉然说,“靠近老工业区,人烟稀少,河道复杂。”
严誉然专注地握着方向盘:“环卫工人发现的,这个时间应该是清晨清扫时撞见的。”
段诚擦完头发,把湿纸巾团成一团,准确无误地投进车内的垃圾桶。
车子拐进泥泞的土路。河岸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,几名派出所民警正在给一个穿橙色环卫服的中年人做笔录。
严誉然戴上手套,掀开白布一角。即使见过不少命案现场,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头一沉。
是名三十多岁的男性,仰面躺着,表情平静得像睡着了。但皮肤苍白得不正常,毫无血色。
“这脸色……”段诚在后面低声道。
许意蹲下仔细检查:“体表没有明显外伤,没有抵抗伤,衣物完整。”
严誉然的视线落在尸体左腕的切口上:“只有这一处伤口?”
“创口边缘整齐,像是被锋利的单刃刀具一次割开。”许意凑近观察。
段诚环顾四周:“流了这么多血,地上怎么这么干净?这不合常理啊。”
许意站起身,环视河岸:“这里不是第一现场。”
严誉然点头,“人死后被移过来的,或者不是在这儿放的血。”
他正要打电话,手机先响了。是张局。
“誉然,这个案子可能和最近的失踪案有关联。省厅下午会派专家过来协助。你们先做好现场勘查。”
挂了电话,段诚迫不及待地问:“严队,局里怎么说?张局是不是又催进度了?”
“这可能只是个开始。”严誉然看着地上的尸体,“省厅要派专家来。”
段诚立即皱眉:“专家?这时候来添乱?
许意没接话,只是抬起头,目光中带着询问看向严誉然。
“通知技术队,仔细搜查。”严誉然声音低沉,“在专家来之前,我们要有自己的发现。”
段诚立即拿起对讲机呼叫支援。许意转身去取勘查工具,段诚快步跟上:“等等我,你知道勘查箱放哪儿吗?”
“在你昨天乱放的地方。”许意头也不回地说。
“意仔最了解我了。”段诚嬉皮笑脸地跟上。
严誉然看着两人的背影,无奈地笑了笑。雨水打在他的肩章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技术队的车辆很快赶到。现场勘查工作全面展开。
“严队,这边!”一个技术队员在芦苇丛边喊道。
严誉然快步走过去。技术队员手里拿着镊子,夹着一小块深色布料。
“挂在芦苇上的,可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。”
严誉然接过证物袋仔细查看。布料边缘有撕裂的痕迹,颜色很深,但在光线下隐隐泛着暗红。
“不像是死者身上的。”段诚凑过来看。死者穿着灰色夹克和牛仔裤,颜色对不上。
“带回去检验。”严誉然把证物袋交给技术队员,“重点检查有没有生物样本,确认材质和颜色。”
许意沿着河岸仔细搜寻,突然在离尸体十米远的地方蹲下:“这里有车辙印。”
严誉然和段诚立即走过去。泥地上确实有几道模糊的车轮痕迹,但因为雨水冲刷,已经很不清晰。
“拍照取证。”严誉然吩咐技术队员,“尽量提取模型。”
段诚在更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烟头:“许意,来。”
许意走过去,戴上手套接过烟头仔细查看:“过滤嘴上有轻微齿痕,抽烟的人可能经常咬牙。”
“这你都能看出来?”段诚挑眉。
许意懒得理他,将烟头小心封存。
现场勘查持续了两个多小时。雨势渐渐变小,但天色依然阴沉。
“收队吧。”严誉然看了看表,“回去开会。段诚,别磨蹭了。”
段诚正在和派出所民警了解情况,闻言小跑过来:“来了来了。意仔,你勘查笔记借我抄抄?我刚才光顾着跟民警了解情况,没记全。”
“自己记。”许意合上笔记本,径直走向警车。
“小气鬼。”段诚撇撇嘴,快步跟上,“喂,意仔,晚上去吃那家新开的川菜?”
“不吃辣。”
“那家有不辣的。”
“不想吃。”
“那你想吃什么?我去买。”
“随便。”
回到市局,三人立即投入工作。
段诚负责核实死者身份。一小时后,他拿着资料走进严誉然办公室。
“查到了。秦志贤,三十二岁,原‘新生科技’研究员,三个月前离职。独居,父母在外地。”
许意调出了秦志贤的档案:“他在‘新生科技’工作了五年,参与过多个研发项目。离职原因不明。”
“新生科技……”严誉然沉吟道,“那块布料检测结果出来了吗?”
“刚收到初步报告。”许意把平板电脑转向严誉然,“布料上检测到微量荧光剂成分,常用于标记生物制品。材质很特殊,是一种实验室常用的防静电布料。”
严誉然若有所思:“一个前生物科技公司研究员,失血身亡,现场几乎没有血迹,附近发现实验室用的布料……”
段诚接话:“这中间肯定有联系。”
许意轻轻点头:“关联性很强。”
“秦志贤的社会关系查了吗?”严誉然问。
“正在查。”段诚说,“他离职后似乎很少与人来往。手机通话记录很干净,最后一条通话是在三天前,是个未知号码。”
“追踪那个号码。”严誉然指示。
许意调出地图,标记出发现尸体的位置:“我在想,为什么选择那个地点抛尸?”
段诚凑过来看:“偏僻,容易脱身?”
许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:“不止。那里水流较缓,如果是想毁尸灭迹,应该选更湍急的河段。”
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三个人都在思考这个案子中的疑点。
“秦志贤的财务状况如何?”严誉然突然问。
段诚翻看资料:“一般。离职后没有固定收入,银行卡里余额不多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什么?”
“他两个月前一次性还清了信用卡欠款,总共三万多元。”
许意抬起头:“离职后没有收入,却能还清欠款?”
“查这笔钱的来源。”严誉然说。
段诚立即记下,顺手从许意桌上抽了支笔。许意瞪他一眼,把笔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。
“小气,警校时你用了我多少支笔。”段诚嘟囔。
“那是因为你总是丢三落四,都被我捡回来了。”许意回敬。
技术队送来了更详细的现场报告。严誉然仔细翻阅着,突然停在一页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把报告递给许意。
许意看了看:“在尸体周围的泥土中检测到微量的有机溶剂残留。”
“什么类型的溶剂?”
“丙酮和乙醇,实验室常用溶剂。”
段诚一拍桌子:“又是实验室!这个新生科技肯定有问题。”
“先别急着下结论。”严誉然冷静地说,“我们需要更多证据。”
许意调出新生科技的公开资料:“这家公司主要研发医疗器械和生物制剂,口碑不错,没有不良记录。”
“表面越干净,越值得怀疑。”段诚不以为然。
严誉然的手机响起,他看了一眼:“张局催了。准备一下,去会议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