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门被粗鲁地推开，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，冲散了室内的暖香。
两名身材粗壮的仆妇，几乎是拖拽着一个单薄的人影进来，然后嫌恶般地松了手。那身影踉跄了一下，重重跪倒在冰凉的地砖上，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。
姜晚林的呼吸下意识屏住了。
这就是萧绝，未来的摄政王，如今她府里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“阿七”。
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用“破旧”来形容，那是无数块颜色质地各异的破布勉强缀成的遮蔽物，补丁摞着补丁，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，只有经年累月的污垢和泥雪浸染出的灰黑。脚上一双露出脚趾的破鞋，边缘还挂着冰碴。裸露在外的皮肤，尤其是手上和脸上，布满紫红色的冻疮，有些已经破溃，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。
然而，就是这样狼狈到尘埃里的模样，也掩不住他那张脸所带来的冲击力。污迹之下，是挺直的鼻梁，瘦削却线条优美的下颌，以及一双低垂着的、睫毛浓密的眼睛。即便此刻他浑身发抖，唇色青白，跪在那里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薄冰，那份惊人的俊美依旧破开所有不堪，直直撞入人眼帘。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、带着凄冷破碎感的美，像雪地里染血的利刃。
姜晚林一时失神。这就是男主啊……难怪未来能倾倒无数人。可他现在……
系统：警告！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，眼神中流露‘不忍’、‘怜悯’、‘欣赏’等不符合原主人设情绪！请立即调整！警告！
聒噪的机械音在脑内尖锐响起，像一根针扎进她的神经。
姜晚林猛地回神，在心里大骂：系统你个杀千刀的！我看看都不行？！眼珠子长我身上你也要管？！
但骂归骂，她迅速调动起全部演技。房间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，暖意融融，这骤然升高的温度让阿七手上的冻疮开始发痒，他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，手指蜷缩，似乎想挠，却又死死忍住。
姜晚林看着那双手，心里像被拧了一把。他都这样了……我还要接着折磨他？系统，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？一定要这样？ 她几乎是哀嚎着在脑海里问。
系统：警告！请宿主停止不符合人设的内心活动，并立即执行‘恶毒女配’行为！拖延将视为消极任务，可能导致惩罚！
……就不该跟你搭话！
姜晚林气结，知道没有转圜余地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将眼底所有不忍压下去，换上一种混合着烦躁、厌恶和一丝残忍兴味的表情。
她掀开锦被，赤足踩在床边柔软昂贵的波斯绒毯上，却没有立刻穿鞋，而是先用足尖踢了踢旁边侍女早就备好的一双软底绣鞋——鞋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，还缀着细小的珍珠。她慢条斯理地套上，然后，在春桃和两个仆妇惊愕的目光中，突然抬脚，狠狠踹向床边那个烧得正旺的精致铜胎掐丝珐琅火盆！
“哐当——！”
火盆翻倒，通红的银丝炭滚落出来，在厚厚的地毯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，几点火星猛地溅起，其中一点，直冲着跪在地上的阿七飞去！
姜晚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瞳孔骤缩。
万幸，那火星只是擦着他破烂的衣角飞过，落在更远些的地上，熄灭了。
还好…… 她后背惊出一层冷汗，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，反而立刻堆砌起更浓的嫌恶，仿佛刚才那差点伤到人的一脚只是随手为之。她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，用帕子掩了掩鼻，声音又娇又横，带着十足的刻薄：
“真是看你一眼就烦！脏兮兮的，把本小姐屋里的炭火都熏晦气了！恨不得把这火盆子踢你身上，给你这身晦气去去脏！”
话音落地，系统提示音响起：
【系统提示】行为判定：恶意毁坏物品并意图（未遂）伤害目标，言语侮辱。符合‘骄纵’、‘恶毒’、‘视人命如草芥’人设要素。
人设契合度 +5%
当前总契合度：6%
加了！但这分数让姜晚林半点高兴不起来，反而心更沉了。
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阿七，少年依旧低垂着头，一动不动，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冰雕。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，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所觉。刚才火星溅过来时，他好像……也没有躲？是冻僵了，还是……习惯了？
这个认知让姜晚林胸口发闷。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落在他那身破烂行头上，用更加挑剔和厌恶的语气道：
“这身上穿的都什么破烂玩意儿？一股子怪味儿，把本小姐的闺房都熏臭了！”她挥挥手，像赶苍蝇一样，“赶紧带下去，给我里里外外刷洗干净！看着就碍眼！”
她顿了顿，看到少年冻疮破裂的手，脑子飞快转动，抢在系统可能因为“洗漱干净”带有关怀意味而发出警告前，迅速接上，并且刻意拔高了声调，让每个字都充满刁难和找茬的意味：
“还有，去请两个……不，三个大夫来给他瞧瞧！”
系统：警告！宿主意向‘请大夫治疗目标’严重偏离人设，请立即……
臭系统你给我闭嘴！我还没说完呢！ 姜晚林在内心怒吼，语速飞快地继续她的“恶毒”发言：
“这鬼天气冷成这样，他穿这身破布，万一哪天悄没声地冻死了怎么办？冻死了，本小姐找谁取乐去？！赶紧带下去！别在这儿脏了我的地方！来人，把这地擦了！这火盆也扔了，晦气东西，扔他那个破窝里去，省得他看着暖和惦记！”
她越说越“顺溜”，仿佛找到了扮演恶毒千金的诀窍——所有的“好”，都必须用最糟糕的动机包装。
“对了！”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指尖嫌恶地虚点了一下阿七的手，“他那双脏手，还有身上那些烂疮，给本小姐仔细瞧好了！过几天锦绣坊要送来我刚再好的新衣，上面可都是金丝苏绣！要是他这脏手、或者身上哪块烂皮，不小心挂坏了我的新衣……”
她拖长了音调，目光扫过垂首的春桃和仆妇，冷冷道：“我饶不了你们！”
房间里一片寂静，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。春桃和仆妇们噤若寒蝉，连忙应“是”。
【系统提示】行为判定：以‘取乐’为前提防止目标死亡，以‘维护财物（新衣）’为前提要求治疗，言语威胁，动机符合‘极度自我中心’、‘视人为玩物/工具’、‘刻薄刁难’人设。
恶毒值评估 +10%
人设契合度 +3%
当前总契合度：9%
成了！姜晚林暗自松了口气，但看着仆妇们将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阿七从地上拉起来，带出门去，那少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，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屈辱和安排，她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，只有沉甸甸的疲惫和更深的焦虑。
这才刚刚开始，9%而已。未来的路，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。
夜色渐深，丞相府各处陆续熄了灯火。
姜晚林躺在柔软华丽的拔步床上，却毫无睡意。白天那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腾，尤其是阿七那身破烂、满手冻疮、还有沉默跪着的模样。炭火是送过去了，大夫应该也看过了，可是……他吃饭了吗？那种状态下，再不进食，身体怎么扛得住？
直接送饭？不行，太明显，系统肯定警告。
她瞪着帐顶绣着的百子千孙图，苦思冥想。忽然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，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，却又……或许能行？
她坐起身，唤道：“春桃。”
值夜的春桃立刻进来：“小姐，有什么吩咐？”
姜晚林压低声音，脸上努力做出一种带着顽劣和恶意的表情：“你去，让厨房弄些吃食，送到阿七那儿。唔……就按我晚膳的份例，我吃什么，就给他送什么过去。”
春桃惊讶地睁大眼：“小姐，这……”
“听我说完！”姜晚林打断她，眼里闪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光，“你送去的时候，要告诉他，这菜里……我让人下了‘好东西’。然后，你就在旁边，看着他吃，必须看着他一口一口全部吃完！吃完回来，把他吃饭时的样子，仔仔细细说给我听！”
她凑近些，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奋：“我要吓死他！让他以为我真的下了毒，最好吓得他一晚上睡不着觉，胡思乱想，提心吊胆！哈哈，想想就有意思！快去！”
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脸上那熟悉的、带着恶毒笑意的表情，虽然觉得这“玩笑”开得有点过，但比起以往那些直接打骂，似乎又……还好？她不敢多问，应了声是，匆匆去了。
姜晚林重新躺下，听着春桃的脚步声远去，心里默默祈祷：吃吧，萧绝，好好吃饭。这“毒药”的玩笑，总比饿着强。
至于系统……
她屏息等待着。
几秒钟后，熟悉的提示音并未响起。
姜晚林悄悄松了口气，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。
看来，这种“带着恶意的捉弄和恐吓”，也被系统认可为符合“恶毒女配”的行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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