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——第二日一早。
天光微亮时,门外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。庶弟瞬间睁眼,手已按上刀柄。亲弟从窗边矮榻起身,无声移至门侧。
太监唱喏声未落,明黄衣摆已迈入内室。
皇帝站在榻前三步外,没再近前。他目光沉沉落在我脸上,眼下亦有倦色。一月来,他罢朝三日亲自扶灵,力排众议允父母合葬皇陵,此刻龙袍下摆还沾着灵堂的香灰。
皇帝(舅舅)“都退下。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。
庶弟没动,身形绷如蓄势的弓。亲弟亦未移步,只垂首行礼:
姬明修(亲弟)“陛下,兄长尚未——”
皇帝(舅舅)“退下。”
打断,目光仍锁在我身上
皇帝(舅舅)“朕与锦钰说几句话。”
室内空气凝滞。我轻咳一声,两人同时看来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去备些清粥罢。”
对他们微微摇头
庶弟唇抿成直线,行过礼退至外间,门未全掩。亲弟深深看我一眼,转身时袍角带起微凉的风。
皇帝(舅舅)门合上。皇帝缓步走近,在床沿坐下。他没穿朝服,只着常服,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——是守灵时常用的香。
皇帝(舅舅)“瘦了。”
他伸手,似要碰我脸颊,却在半空停住,缓缓收回袖中。
皇帝(舅舅)“太医说你是悲恸过度,又强撑七日,内里虚空。”
(顿了顿)
皇帝(舅舅)“你父母…最放不下你。”
我撑着想坐起,被他按住。他手很凉。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舅舅…”
开口才觉喉间涩痛
皇帝从怀中取出一物,是半块虎符。玉质温润,边缘磨损——这是母亲年少时与他各执一半的信物,他持此符可调动北境三军。
皇帝将虎符放进我掌心。
皇帝(舅舅)“你母亲的。不止明面上的兵权。”
声音压得极低
皇帝(舅舅)“北境三十万镇北军,只认这符与持符之人。朕替你保管了十八年。”
玉符触手生温,内侧别着布锦——上面是母亲的字迹:“吾儿亲启”。
我倏然收拢手指。
皇帝(舅舅)“你父亲…在朕这里存了七箱卷宗。是他二十年为相,所知的朝中所有人的软肋、把柄、秘事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钥匙。
皇帝(舅舅)“存在御书房暗阁。何时取,随你。”
我望着钥匙,没接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舅舅不必如此。”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皇帝忽然握住我的手腕。力道不重,却带着某种压抑的颤抖。
皇帝(舅舅)“听我说完。”
他眼底有血丝,那不仅仅是疲惫。
皇帝(舅舅)“太子上月纳了镇西将军的嫡女。老二在江南私铸兵械。老五…与南疆巫族往来甚密。”
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。
“他们都在等你倒下。等你这个极品 Omega 失去双亲庇护,等你这个——”
他蓦地收声,松开手,背过身去。
许久,他声音低哑:
皇帝(舅舅)“搬进宫来。住你母亲从前的宫殿,朕…护着你。”
说完这句,他肩背微微塌下,像瞬间被抽去某种支撑。
我知道他在说什么。七岁那年我入宫伴读,曾在那宫殿住过三月。院中有母亲手植的红梅,她说那是她十二岁时,与弟弟——当时的太子、如今的皇帝——一同种下的。
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,三长一短。是庶弟的信息,粥已备好。
我将钥匙推回他手边。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舅舅,”
(放缓声音,像儿时哄他开心时那样)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我是镇国大将军和当朝首辅的儿子。是国公府的…继承人。”
坐起身,靠上软枕。晨光透过窗纸,在锦被上投下细碎光斑。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父亲母亲给我留下了很多。他们给我留了兵,留了权,留了遍天下的朋友与死士。”
(看向门外)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更何况,我还有两个…贴心的好弟弟陪我。…我不会死,也不能死。”
皇帝肩背一震,缓缓转身。他看着我,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外甥。
我拿起那半块虎符,在掌心掂了掂。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至于那七箱卷宗…”
(抬眼,对他轻轻一笑)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先寄放在舅舅那儿。等哪天我真撑不住了,再去取。”
门外又叩两声,这次急促了些。是亲弟在催。
皇帝凝视我良久,忽然也笑了。那笑意很短,转瞬淹没在更深的疲惫里。他收起钥匙,起身,明黄衣摆拂过床沿。
皇帝(舅舅)“好。”
(走到门边,停住)
皇帝(舅舅)“三日后大朝,朕会下旨,由你承袭镇国公爵位,兼领羽林卫指挥使。”
(侧过半张脸)
“你庶弟…朕会封他为骠骑将军,统北军五营。你亲弟晋镇军大将军,加太子少保衔。”
这是明晃晃的扶持,也是将我彻底拖入朝堂漩涡中心。
我低头: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谢陛下。”
他拉开门。晨光涌入,照亮他半边龙袍。在迈出门槛前,他极轻地说了一句:
皇帝(舅舅)“你母亲种的红梅…今年开得极好。”
皇帝(舅舅)“随时来看。”
门外,两个弟弟端着食盒立于两侧,皆垂首行礼。皇帝脚步未停,径直离去。
脚步声渐远。庶弟闪身入内,将食盒搁在几上。亲弟随后踏入,反手合上门。
姬明修(亲弟)“他说了什么?”
粥香弥散。我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点心,还有一碗熬出米油的碧粳粥,忽然觉得有些饿了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舅舅要送我一份大礼。”
(接过庶弟递来的粥碗)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不过,我婉拒了。”
庶弟蹲在床边,仰脸看我,眼神询问。
我舀起一勺粥,吹凉,入口温热。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因为我已经有最好的礼物了。”
(目光扫过他们二人)
姬镇北(小名:锦玉)“不是吗?”
亲弟别过脸,耳根微红。庶弟低下头,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。
窗外,晨光渐亮。灵堂的白幡在晨曦中飘拂,而新的日子,终究要开始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