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码的眼泪

23:58。

林简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，面前的平板电脑正发出幽蓝的光。屏幕上是《星界漫游者》的登录界面——那个他玩了七年，养出了三个满级账号，写过二十七万字同人小说的世界。

还有两分钟，这个世界就要死了。

“不过是堆代码。”同事上周聚餐时轻飘飘地说，筷子戳着盘中的鱼，“你给一堆数据花了小十万？林简，脑子清醒点。”

他没反驳。只是回家后，把游戏限定版手办擦了整整三遍。

倒计时00:59。

他点开角色【星野】的语音合集。那个清冷又偶尔温柔的男声在卧室里回荡：“指挥官，今天的星空也很美呢。”

这是星野的最终语音，是林简用三百次重复任务换来的隐藏彩蛋。他曾幻想过，如果星野真的存在，大概会在某个真实的星空下对他说这句话。

眼眶有点热。真没出息。

00:01。

屏幕骤然一黑。不是普通的关机黑屏，而是某种……仿佛连光都能吸走的纯粹黑暗。

紧接着，几行莹绿色的代码像瀑布般疯狂刷过：

ERROR 404: WORLD_NOT_FOUND

USER_ID: LinJ_0721, EMOTIONAL_RESONANCE… DETECTED

ANOMALY QUANTUM FLUCTUATION… RECORDING

林简愣住了。他抬手抹了下眼角——湿的。

就在指尖的泪水无意触碰到平板侧面的金属边框时，异变发生了。

黑色的屏幕上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。银白色的短发，深蓝色的制服，那是星野的标志性造型。但影像极其不稳定，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。

影像中的星野，嘴唇动了动。

没有声音。但林简读懂了唇语。

他说的是——

“找到我。”

啪。

平板彻底熄灭了，这次是真的关机了。

林简坐在黑暗里，只有窗外路灯透进一点昏黄的光。他心脏狂跳，手在抖。是幻觉吗？是过度悲伤导致的自我欺骗吗？

他猛地抓起平板，再次按亮。熟悉的锁屏壁纸，是他去年在漫展拍的星空顶。一切如常。

他颤抖着点开《星界漫游者》的图标。弹窗冰冷无情：「服务器已关闭，感谢您七年来的陪伴。」

刚才那是什么？

他下意识又摸了摸眼角。残留的湿意还在。

就在这时，手机疯狂震动起来。是他在「次元边界」论坛认识多年的网友「量子猫咪」发来的连环消息：

“简！你看到了吗？！”

“不只是《星界》！《蔷薇刑》的APP刚才也闪退了！”

“论坛里好几个人说，他们在看停更漫画的时候，主角好像……眨了眼睛？！”

林简盯着屏幕，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。

如果……不是幻觉呢？

如果眼泪，真的是某种钥匙呢？

他慢慢走到穿衣镜前。镜中的青年脸色苍白，眼圈微红，一副标准宅男模样，扔在人海里三秒就消失。

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，轻声说：

“不管你是代码，是数据，还是别的什么。”

“我一定会找到你。”

——因为我们这些‘爱着虚幻的人’，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。

窗外，城市的霓虹依旧冷漠地闪烁着。但林简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从今夜开始，彻底不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