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轿穿过喧嚷的街，街侧张灯结彩，歌舞百戏，乐声嘈杂。相扑傀儡戏，猴耍狮子舞。正午的烈阳透过红色的帘，映在我的喜服和花冠上。
好一个大喜之日。
我被我的父母，亲手嫁给了我的仇人。
傍晚的烛火映着我苍白的侧脸。我百无聊赖地用剪刀修剪着烛芯，任由那一点火光在指尖跳跃。终于，终于再也听不到传来的层层溃败的军报和哀歌了。
我听到门口的守卫的行礼声，是曜国枪缨触地的特殊声音，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。
他来了。
黑衣金冠的曜王墨渊，黑色镶金是曜国至尊至贵的颜色，唯有一人可以穿戴。他早已不是那个我可以随意践踏的质子，眼前这个男人踏着铁血兵戈，踩着白骨荒城，一统八方。
"好久不见。"我维持着剪烛火的姿势，懒懒地靠在窗边。就像从前一样，仿佛我还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璃国公主灵月，而他不过是我众多玩伴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。
墨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像一把冰冷的刀。"公主，难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？"
"你是想告诉我，你已经灭了璃国吗？"我抬眼看他，眸中似有烛火跳动。
"你的父母，兄长，全部死了。"他一字一句，像是在宣读一份战报。
我笑了。这样苍白而无力的笑容。"那多谢你了。"我说，"你的璃国话还是说得很好，不过我听不懂一点曜国话。"
他走近我，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。我顺从地抬头，在他眼中看到了燃烧的黑色火焰。
"真的，谢谢你帮我杀了他们。"我一字一句说得极轻，却字字如刀。
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。那双幽深的眼中，怒火与其他什么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"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。"他放开我，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的平静，"任性妄为，什么都不在乎，自己的国家，自己的性命。"
我仰头看他："为什么要在乎？我在乎了，你就会给我吗？"
他大笑，那笑声里藏着刀锋般的冰冷："至少性命这一条。公主从前待我的好，墨渊一刻都没有忘过。墨渊对公主情根深种，还要和公主喜结连理，绵延子嗣，让我们的孩子看看他母亲的国家的残旧，是怎么样一点一点被碎为屑土的。"
我看着他黢黑的眼，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全身。那些被尘封的记忆，突然如潮水般涌来，每一幕都清晰得令人心痛。
我这才明白，死亡对我而言，或许是一种仁慈。夜色如墨，檀香袅袅。
我从小便知道自己体质特殊。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脆弱，需得靠一种名贵的药香压制。而此刻，墨渊身上那股龙涎香气却在一点点瓦解我的心神。
他的手指拂过我的后颈。那处肌肤向来敏感，此时更是微微发烫。我知道他能闻到我身上的芍药香气——那是我与生俱来的馨香。当年他作为质子时，多少个夜晚，就是这样的香气让他辗转难眠。
"公主今日没有焚香沐浴？"他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一丝克制的颤抖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