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宫半月后,甄嬛终于收到了第一封密信。信是通过她母亲进宫请安时,夹带在送进来的寻常家书点心盒夹层中传来的,手段隐秘。
信是允澈亲笔,字迹与允礼依然极似,但笔画更为刚硬急促:
“姐安。查得京西三十里,翠微山麓,有前朝所建‘玄清观’,曾为皇家祈福之地,本朝康熙爷后期渐废,雍正元年后彻底封闭,由内务府与步兵统领衙门共同看管,守卫看似松散,实则暗桩密布,禁止常人靠近,尤以观后一处独立小院为甚。曾有名游方郎中误入附近,被巡逻兵丁以‘窥探禁地’为由扣押,三日后释,状若痴傻,问之不答。此观甚为可疑。然我无法近前细查。宫中若有关联线索,望留意。年羹尧凯旋在即,京中或将不宁,慎之。知名不具。”
玄清观……废置的皇家道观,双重管辖,暗卫,独立小院,误入者失常……这一切都透着诡异。确实像是一处秘密关押重要人物的所在!
甄嬛将信焚毁,心中既激动又沉重。激动的是终于有了明确方向;沉重的是,看管如此严密,如何证实?又如何营救?
她需要宫中与此相关的线索。内务府……步兵统领衙门……
正思索间,忽闻太监通传:“皇上驾到——”
甄嬛忙收敛心神,起身接驾。皇帝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,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亢奋。
“嬛嬛,年大将军后日抵京,朕要在宫中设宴,君臣同乐。你素来灵巧,帮朕想想,这宴席该如何安排,才能既显天恩浩荡,又不失皇家体统?”皇帝拉着她的手坐下,语气亲昵,仿佛只是夫妻间寻常商量家事。
甄嬛心念电转,笑道:“年大将军立下不世之功,这庆功宴自然要极尽隆重。依臣妾浅见,不妨在太和殿前广场设宴,百官列席,以示皇恩普照。歌舞雅乐不妨盛大些,再多加些象征武勋的节目,比如剑舞、战阵演示,既合大将军身份,也显我大清威仪。至于酒馔,除了宫中珍馐,不如再加入些西北风味,让将军及部下倍感亲切。”
皇帝听得频频点头:“甚好,就依你所言。还是嬛嬛懂得体察人心。” 他摩挲着甄嬛的手指,忽然话锋一转,“对了,前几日整理允礼遗物,倒让朕想起件旧事。朕记得他好像有一枚常戴的墨玉扳指,质地尚可,他甚是喜爱。此次遗物清单上,似乎未见此物?”
甄嬛的心猛地一沉,背后瞬间渗出冷汗。皇帝果然注意到了扳指!他是在试探,还是单纯想起?
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怔忡与哀伤,垂眸道:“皇上这一说,臣妾倒也想起……似乎确有那么一枚扳指。许是王爷随身戴着,在战场上……遗失了也未可知。毕竟刀剑无眼。” 她声音微哽,带着对“战场惨烈”的合理想象与悲痛。
皇帝静静看了她片刻,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,直抵内心。甄嬛维持着哀戚的神情,手心却已湿透。
“或许吧。” 皇帝终于移开视线,语气恢复平淡,“只是那扳指,朕恍惚记得,早年仿佛见皇阿玛赏过类似之物……算了,既已遗失,不提也罢。” 他站起身,“宴席之事,你多费心。朕还有折子要批,晚上再来看你。”
“恭送皇上。” 甄嬛深深福礼。
直到皇帝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,甄嬛才缓缓直起身,脸色微微发白。皇帝最后那句话,是随意一提,还是刻意警告?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?扳指在自己手中,是最大的隐患,也是最重要的凭证,绝不能有失。
她必须加快行动了。
次日,甄嬛以准备宴席需核对内务府器皿清单为由,亲自去了一趟内务府档房。借着查阅器皿档案,她不动声色地询问管档太监:“听说京西有些前朝留下的宫观园囿,年久失修,内务府这边可还有管辖记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