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铁门开合的瞬间，裹挟着汗味、廉价盒饭味和潮湿霉味的风扑在脸上，我攥着皱巴巴的简历，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车厢里挤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，隔壁大叔的背包硌着我的肋骨，手机屏幕亮着——又是HR的自动回复：“感谢投递，您的履历暂不符合我司要求。”
这是我毕业的第三个年头，也是失业的第八个月。
末法时代的说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，不是玄幻小说里的灵气枯竭，是现实里的生路枯竭。写字楼的灯亮到后半夜，楼下的便利店挤满了抱着电脑改方案的年轻人，一杯美式续到天亮，换来的可能只是一句“方案重做”。人才市场的队伍从大厅排到街上，招聘启事上写着“应届生优先，有三年以上经验”，像个荒诞的冷笑话。我见过西装革履的男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凉馒头，见过妆容精致的女生在地铁里偷偷抹眼泪，见过五十岁的大叔递出简历时，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在发抖。
房租催缴的短信又跳了出来，房东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不耐烦。我住的隔断间在老楼的六楼，没有电梯，墙薄得能听见隔壁情侣吵架的每一个字，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晾衣绳，挂满了洗得发白的衣服，像一面面破败的旗帜。上个月我还在便利店打夜班，因为连续三天通宵盘点，晕倒在货架旁，醒来时店长递来的不是关心，是一张离职单：“我们要的是能扛事的，不是病秧子。”
走在街上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戾气。外卖小哥和私家车司机因为抢道吵得面红耳赤，菜市场里大妈为了一毛钱的葱叶和摊主争执不休，公交上两个学生因为踩了一脚差点打起来。每个人的眉头都拧成疙瘩，眼里藏着憋闷的火，好像随便一点火星，就能点燃整座城市。
我攥着仅剩的二十块钱，走进巷口的小卖部买矿泉水。老板坐在柜台后刷着短视频，屏幕里是网红博主晒的海景别墅，配文“努力就能拥有一切”。我扯了扯嘴角，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——努力？我投了三百多份简历，打了无数个面试电话，连个实习岗都捞不着。这时代的努力，像一拳打在棉花上，软塌塌的，连一点回响都没有。
走出小卖部时，天黑透了，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，垃圾桶旁堆着发霉的外卖盒，几只流浪猫在里面翻找食物。我踢着脚下的石子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，鞋底磨破的地方硌着脚心，疼得钻心。就在这时，我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，弯腰捡起来——是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机，机身没有一丝划痕，屏幕亮着，显示着一行陌生的字：“恭喜您，获得‘浮生别院’入住资格。”
我以为是恶作剧，随手想扔回垃圾桶，可指尖刚碰到屏幕，一股电流猛地窜过全身，眼前骤然闪过一片虚影：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，庭院里的玉兰树落着花瓣，喷泉在月光下泛着银光，一栋通体雪白的别墅静静立在那里，像从童话里抠出来的城堡。
等我回过神，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，屏幕上的字变了：“坐标已发送，即刻前往，您的别院已备好一切。”
巷口的争吵声还在继续，远处的车流声嗡嗡作响，可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，心脏突然跳得像要炸开——末法时代的泥沼里，好像真的掉进了一根救命的稻草，还是镀金的那种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