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夜行】
夜色如墨,浓稠得化不开。
寒山寺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,平日里香火鼎盛,此刻却在夜风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。山门前的两尊石狮,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,仿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。
周生辰一袭玄色劲装,身形隐没在树影之中。他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漼时宜,眉头微蹙。
“跟紧我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漼时宜点了点头,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墨绿衣裙,脸上蒙着面纱,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。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匕,那是周生辰白日里让人送来的。
她知道此行凶险,但她必须来。
前世,就是在这个夜晚,金荣在这里切断了周生辰的后援,也将她与他的命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这一世,她要亲手斩断这根绞索。
【寺内】
两人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寺庙。
大雄宝殿内,佛像庄严,香火未熄。然而,本该是僧人歇息的时辰,后院的禅房内却隐隐透出灯光,还有压低的交谈声。
周生辰做了个手势,示意漼时宜在佛像后藏好。
他则身形一闪,如鬼魅般贴到了禅房的窗下。
透过窗纸上的一个小洞,他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情形。
当朝太傅金荣,正端坐在主位上,脸上带着惯有的阴鸷笑容。而在他下首坐着的,正是镇守北境的骠骑将军——魏琛。
魏琛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,眼神闪烁,显然正在与金荣进行一场不见光的交易。
“魏将军,只要你肯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,待太子登基,这镇国大将军的位子,便是你的。”金荣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诛心。
魏琛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,随即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:“太傅放心,辰王周生辰虽善战,但若没了后援,便是无根之木,无源之水。我魏琛,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。”
“好!痛快!”金荣抚掌大笑。
窗外的周生辰,眼神瞬间冷到了极致。
果然,背叛来得如此之快。
他正准备破门而入,将这对乱臣贼子拿下,一只柔软的手却突然从后面伸过来,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。
是漼时宜。
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,此刻正拼命地对他摇头,眼中满是焦急。
【陷阱】
漼时宜当然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,但她更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次密谋,更是一个陷阱。
前世,周生辰也是这般孤身前来,本想捉贼拿赃,却反中了埋伏。金荣早已在寺庙周围埋伏了死士,那一战,周生辰虽杀出重围,却也因此受了内伤,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。
她不能让他再犯同样的错误。
她指了指四周的房顶,又指了指地面,比划着一个“包围”的手势。
周生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他凝神细听,果然,在风声与松涛声之下,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、不属于这座古刹的呼吸声和金属摩擦声。
四周的房顶上,埋伏着人。
金荣,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靠一张嘴说服魏琛,他是在向魏琛“展示”自己的实力,同时也是在引周生辰入瓮!
【对峙】
“既然来了,何不进来喝杯酒?皇叔,你说是不是?”
禅房内,金荣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,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滑过寂静的夜空。
显然,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。
“走!”
周生辰不再有一丝犹豫,一把拉起漼时宜的手,转身便向寺外冲去。
几乎就在同时,四周的房顶上,数十名黑衣蒙面的死士如潮水般涌出,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闪着森然寒光,瞬间封死了所有的退路。
“周生辰,留下命来!”
喊杀声震天。
周生辰将漼时宜护在身后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随身的短剑,剑光如虹,瞬间便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死士斩于剑下。
“跟着我!”他低喝一声,剑势如风,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杀开了一条血路。
漼时宜紧紧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,心中既恐惧又安心。
恐惧的是这漫天的杀机,安心的是,这一次,他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【变数】
两人且战且退,眼看就要冲到山门。
突然,一支冷箭破空而来,带着尖锐的啸声,直取周生辰的后心!
这一箭又快又狠,角度刁钻,显然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。
周生辰正应付着正面的敌人,根本无暇他顾。
漼时宜瞳孔一缩,想也没想,便猛地扑了过去,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周生辰的身后。
“小心!”
“时宜!”周生辰惊呼出声,猛地将她拉入怀中,同时长剑回防,磕飞了那支夺命的冷箭。
箭矢落地,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。
周生辰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子,眼中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。
“找死!”
他怒吼一声,不再保留,内力全开。剑光化作一道道死亡的弧线,所过之处,血肉横飞。
那些死士,竟被他一人一剑,逼得不敢近前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声。
火把如龙,迅速向寒山寺逼近。
是援军!
金荣的伏兵显然也没想到会有援军到来,阵脚大乱。
“撤!”为首的死士头领当机立断,一声令下,众人如潮水般退入了茫茫夜色之中。
【尾声】
山门前,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周生辰抱着漼时宜,靠在一棵古树下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,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。
“你……”他看着怀中的女子,声音颤抖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刚才那一瞬间,她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挡在他身前的身影,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漼时宜抬起头,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,却笑了。
她伸出手,轻轻擦去他脸颊上的一道血痕,然后,在他的手心,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。
“没事。”
周生辰看着那两个字,眼眶瞬间红了。
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,力道之大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“傻瓜……”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,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?”
他堂堂辰王,何时需要一个女子来保护?
可偏偏是她,一次又一次地,闯入他的生命,为他挡风遮雨。
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,是成宪带着王府亲卫赶到了。
周生辰却没有松开她。
他抬起头,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远处的火光,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冽和坚定。
金荣,刘子行。
这一箭之仇,这笔血债,他周生辰,记下了。
这一世,他不仅要活下去,还要让他们,血债血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