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院后的日子，顾轻烟总觉得身体像裹在冰里，连七月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，都带着刺骨的凉。彭嘉敏给她带了最厚的珊瑚绒睡衣，段艺璇还特意网购了电热毯，可她还是常常在夜里冻醒，手脚冰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。
这天早上，苏杉杉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，顾轻烟正靠在枕头上梳头，梳子上缠着大把的头发，褐色的发丝缠成一团，触目惊心。苏杉杉手里的保温桶“咚”地放在床头柜上，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手：“别梳了，再梳头发都要掉光了！”
顾轻烟看着梳子上的头发，鼻尖一酸，却还是强笑着把头发捋下来扔进垃圾桶：“没事，掉了还能长，春天不是还会发芽吗？”话虽这么说，指尖却忍不住摸了摸头顶——那里的头发已经明显变薄，之前能扎成饱满丸子头，现在只能勉强拢成一个小小的揪。
苏杉杉眼圈通红，从包里拿出一顶米白色的针织帽：“这是我妈织的，特意选了软乎乎的毛线，你戴上试试，又暖和又好看。”顾轻烟接过帽子戴上，大小正好，毛线的温度透过织物传过来，暖得她眼眶发热。
上午输液时，护士刚把针头扎进她的手背，顾轻烟就觉得一阵头晕，眼前的天花板开始旋转。她想开口叫彭嘉敏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能无力地靠在枕头上。彭嘉敏立刻察觉不对，赶紧按下呼叫铃，声音里满是慌：“轻烟！轻烟你怎么样？别吓我！”
医生赶来时，顾轻烟已经缓过一点劲，却还是脸色苍白得像纸。“是并发症引发的低血糖，加上贫血，以后一定要按时吃早餐，不能再空腹输液了。”医生叮嘱完，又给她加了一瓶营养针。彭嘉敏坐在床边，握着她冰凉的手，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：“都怪我，早上光顾着给你热粥，没盯着你吃完。”
顾轻烟摇摇头，声音微弱：“不怪你，是我没胃口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就被彭嘉敏打断：“没胃口也要吃，哪怕只吃一口，不然下次再晕倒怎么办？”她一边说，一边把温好的小米粥端过来，用勺子舀起一勺，吹凉了才递到顾轻烟嘴边：“就吃一口，好不好？”
顾轻烟看着彭嘉敏泛红的眼眶，张嘴喝下那口粥。米粥的温热滑过喉咙，却没带来多少暖意，胃里反而隐隐作痛——最近她的胃越来越敏感，稍微吃一点东西就胀得难受，夜里还常常反酸，只能靠着床头半坐着睡。
下午，段艺璇带着平板电脑来病房，里面存了大家之前旅行的视频。她把平板放在顾轻烟面前，笑着说：“你看咱们在草原拍的银河，当时你还说要数清楚有多少颗星星，结果数着数着就睡着了。”视频里，年轻的顾轻烟靠在彭嘉敏肩上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，银河在头顶铺成璀璨的光带，风里满是青草的香气。
顾轻烟看着视频里的自己，眼泪忍不住掉下来。那时候的她，还能在草原上奔跑，还能毫无顾忌地吃烤红薯，还能抱着吉他唱一下午的歌，可现在，她连坐起来都觉得累，连记住一句完整的歌词都要反复念好几遍。昨天刘倩倩来给她念新写的歌词，她明明记得很清楚，可过了半小时就全忘了，只能让刘倩倩写在小卡片上，贴在床头。
段艺璇看出她的难过，关掉视频，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：“别想那么多，等你好了，咱们再去一次草原，这次咱们带个帐篷，就住在银河下面，你想数多少颗星星都可以。”顾轻烟点点头，却不敢告诉她——她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，怕自己会像草原上的露珠，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。
傍晚的时候，戴萌和刘倩倩一起来了。戴萌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“愿望清单”，上面写满了大家一起想做的事：去武大看樱花、去洱海边录歌、去新疆骑马、去雪山民宿再吃一次豆沙包……刘倩倩把笔递到顾轻烟手里：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加的，咱们一起慢慢实现。”
顾轻烟握着笔，指尖却在发抖。她看着清单上的每一条，都是她曾经最期待的事，可现在，她却不敢写下“希望能陪大家很久”——她怕这个愿望太奢侈，怕老天爷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她。
刘倩倩看出她的犹豫，坐在她身边轻声说：“轻烟，咱们把‘一起变老’加上好不好？等你好了，咱们每年都去一个地方，拍一张合照，等咱们老了，就把这些照片做成相册，慢慢看。”
顾轻烟的眼泪掉在清单上，晕开了墨迹。她颤抖着笔，在清单的最后写下“一起变老”四个字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却饱含着她所有的期待和害怕。
夜里，彭嘉敏帮她掖好被子，坐在床边给她读睡前故事。顾轻烟靠在枕头上，听着彭嘉敏温柔的声音，却还是睡不着。她偷偷睁开眼睛，看着彭嘉敏眼底的青黑——这半个月，彭嘉敏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，她夜里稍微动一下，彭嘉敏就会醒过来，问她是不是不舒服。
“嘉敏，”顾轻烟轻声开口，“你回去休息吧，让护士陪我就行。”
彭嘉敏摸了摸她的头，笑着说：“我不回去，我在这里陪着你才放心。你忘了？咱们约定好要一起等春天的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。”
顾轻烟闭上眼睛，眼泪无声地滑落。她知道，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，这些人用他们的爱和陪伴，为她筑起了一道温暖的墙，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寒冷。就算身体再疼，就算未来再难，她也要努力活着，为了这些爱她的人，为了还没实现的约定，为了那句“一起变老”的承诺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，落在“愿望清单”上，照亮了“一起变老”四个字。顾轻烟在心里默默祈祷：老天爷，再给我一点时间，再给我一点机会，让我能陪着他们，看完所有想看的风景，实现所有未完成的约定，好不好？
凌晨的时候，顾轻烟终于沉沉睡去，梦里，她和大家一起站在武大的樱花树下，樱花落在她的米白色针织帽上，彭嘉敏给她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，段艺璇在旁边笑着拍照，刘倩倩拿着“愿望清单”，念着“一起变老”——那是她能想到的，最美好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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