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，上岸

月光如银纱般倾泻，穿透微漾的海面，在这幽僻的莲花池底投下摇曳的光斑。蓝发的少年从破碎的光茧中显出身形，赤足立于清凉的池水中，带着初生灵智的懵懂与纯净。他低头望向水面的倒影，赤裸的身躯在月光下泛起玉石般温润的光泽，仿佛一件待风干的瓷器。

恰在此时，池中央那朵沉默百年的白莲，无声绽放。

**第一瓣落下**，贴着水面向他滑来，边缘泛起珍珠色的柔光。接着是第二瓣、第三瓣……所有花瓣次第脱落，却不下沉，而是被池水中尚未散尽的灵珠余韵与流淌的月华托起，如一群温顺的白蝶，萦绕少年周身。月华如水银流淌，主动编织着，为莲花瓣镀上纤细的光之脉络，勾勒出交领、广袖与飘逸下裳的轮廓。**光为骨，月为经纬，莲瓣为肌理**，一层轻盈皎洁的衣裳，便顺着他的肩线、腰身无声覆下。

> 衣成之时，少年周身光华内敛。那衣裳看去与上等鲛绡无异，**质地柔滑如月下清辉，走动间却有莲叶脉络般的微光隐隐流动，袖口与衣摆处，甚至凝着几滴将坠未坠的“露珠”**——那是月光实质化的结晶。他好奇地拉了拉袖子，触感清凉柔韧，又抬臂轻嗅，一缕极淡的、混合了水汽与冷香的莲花气息萦绕鼻尖。这并非幻象，而是诞生于此地的他，获得的第一份、也是唯一一份来自这片天地的“本相”馈赠。

一种微妙的悸动忽然掠过心头。他仰首，无形的屏障外，庞大威严的龙宫气息如深海巨兽蛰伏。灵珠赋予的本能让他知晓，自己这“意外”的存在，不宜惊动那片辉煌下的秩序。几乎是下意识地，他选中了龙宫灵力场边缘最薄弱的一处，身体比意识更先行动，化作一道淡蓝水痕，无声滑向那偏僻的岩岸。

**破水而出的刹那，世界骤然改换。**

湿润的夜风第一次真实地拂过面颊，带来海藻的腥咸与陆地上陌生的草木气息。他涉水上岸，脚下粗砺的砂石触感新奇。莲月之衣浸了海水，却滴水不沾，只在月光下流转着更清晰的微光，将他与周围岩石的暗影区隔开来，恍若一个行走的、柔和的光源。

他站在礁石上，有些茫然地环顾。身后是无垠的、低吼着的墨黑大海；身前，陆地向着未知的黑暗延伸。而最吸引他的，是远处山坳里，几点**暖黄色的、跃动的光**。那是渔村的灯火，与冰冷的海底荧光或皎洁月华都截然不同，散发着一种让他胸腔微微发紧的暖意。夜风断续送来模糊的人语、犬吠，还有一丝……**炙烤食物的、温暖而复杂的香气**。

他本能地朝那光亮的方向挪了一步，莲衣下摆掠过礁石上湿滑的青苔。恰在此时，一片流云遮月，光线骤然暗下。远处灯火却因此显得愈发温暖明亮，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指引。少年在明暗交错间驻足，海风鼓起他宽大的衣袖，那衣上流动的微光也随之一明一灭，仿佛在呼应着他初生心灵中，对“光”与“暖”最原始的向往与一丝畏惧。

就在这寂静的凝视中，远方某扇门“吱呀”打开，一道更明亮的光晕投在土路上，一个提着小小油灯的人影晃了出来——属于敖丙的人间故事，即将在这一刻，被一盏平凡的渔火悄然点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