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隔七年,小旭因工作调遣,再次回到这座小城。
初秋的黄昏,梧桐叶又落了满地碎金,她走在熟悉的老巷里,不再像从前那样步履仓皇,也不再刻意回避那些藏着回忆的角落。七年的时光,足够磨平心底的尖刺,足够让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,沉淀成心底一道浅浅的疤,不痛,却也无法彻底抹去。
她走进巷口那家早餐店,点了一杯甜豆浆,老板娘依旧健谈,笑着说:“小姑娘,好久不见,还是老样子啊。”
小旭抿了口温热的豆浆,笑了笑,没说话。豆浆的味道和当年一样,只是再闻到这熟悉的香气,心里早已没了翻涌的悸动,只余一点淡淡的怅然,像风吹过水面,只漾起一圈浅浅的涟漪,转瞬即逝。
走出早餐店时,黄昏的余晖漫过街道,金色的光落在青石板上,温柔得不像当年那般刺眼。她沿着老巷慢慢走,路过曾经的花店,橱窗里依旧摆着向日葵,只是她再也不会驻足,再也不会想起那个说“向日葵永远向着光”的少年。
就在这时,巷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杨博文。
他比从前成熟了些,穿着合身的西装,头发剪得整齐,眉眼依旧干净,只是眼角多了一点细碎的纹路,身边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,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,他的妻子走在他身侧,挽着他的胳膊,笑着说着什么,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温柔与安稳。
小旭的脚步顿在原地,心脏轻轻一颤,却没有了当年的疼,也没有了当年的慌。她看着他,看着他如今的模样,看着他身边圆满的家庭,突然就释然了——他的光,从来都不是她,而她的青春,也早就随着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,落幕了。
杨博文也看到了她,脚步微微一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,只是那份平静里,带着一点陌生的疏离。他或许认出了她,或许只是觉得面熟,终究,还是没有开口。
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,站在漫天的梧桐叶里,站在温柔的余晖下,像两条相交过一次,便再也不会重逢的线,终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。
小旭率先收回目光,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便转身,继续往前走,脚步从容,没有回头。
“在很多普通的瞬间 我都会想到你。”这句话,终究还是成了过去式。此刻的这个瞬间,她看到了他,想起了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心事,想起了那些辗转反侧的深夜,却再也没有了心动,没有了遗憾,只剩一句无声的祝福。
杨博文看着她的背影,站在原地,沉默了几秒。他或许记起了这个曾经坐在他身边三年的同桌,记起了那些莫名出现在桌洞里的感冒药,记起了那个匿名的向日葵,只是这些,都成了模糊的过往,像被风吹散的梧桐叶,再也捡不回来。
他的妻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,“怎么了?认识的人?”
“不认识。”杨博文摇了摇头,笑了笑,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,眼底的温柔,从未变过,只是这份温柔,从始至终,都不属于小旭。
小旭走到巷尾,回头望了一眼。杨博文已经带着家人走远了,背影融在黄昏的余晖里,温暖而圆满。她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,像放下了压在心底七年的石头,终于松了口气。
“在我的故事里 你是那个特别的存在。”她轻声念着这句话,声音轻得被风吹散,“但现在,我的故事,该翻篇了。”
她拿出手机,翻出高中同学群,找到杨博文的头像,轻轻点了删除联系人。没有犹豫,没有不舍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
走到老巷口时,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抹渐渐沉下去的余晖,金色的光漫过天际,像一场盛大的告别。她知道,这场告别,是对那个藏在笔记本里的少年,是对那场无人知晓的暗恋,也是对自己兵荒马乱的青春。
“很遗憾 喜欢那么久 最后连朋友都不是。”
这句话,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,却也不再觉得遗憾。不是所有的喜欢,都能有结果;不是所有的相遇,都能走到最后。有些爱意,注定只能藏在心底,随着岁月,慢慢归尘;有些青春,注定只能用来怀念,随着余晖,慢慢落幕。
小旭转身,走出老巷,走向车水马龙的街道,走向属于自己的、没有杨博文的未来。
天边的余晖彻底沉了下去,夜色漫上来,路灯次第亮起,温柔的光落在她的肩头,像一场迟到了七年的和解。
余晖无归,可旭光终会升起。
她的青春,随着他的离开落幕了;但她的人生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