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不是你。”沈慕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,“你的意志,你的选择,才是真正的你。那些被迫的反应,那些药物留下的记忆——那是他们强加给你的,不是你选择的。”
许燃猛地抽回手,像是被烫到,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愤怒:“你不明白。你没有经历过那种...整个身体背叛你的感觉。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,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,理智成为遥远的回声,只剩下最原始、最卑劣的渴求。”
沈慕言没有退缩,他保持着蹲姿,目光平静地迎接许燃的注视。
“是,我没经历过。”他坦率地承认,“但我知道什么是失控。我父亲是抑郁症患者,在我十四岁时,他从我们家的阳台跳了下去。”
许燃的眼神微微变化,愤怒被一丝惊讶取代。
“整整一年,我都在想,如果我能早点发现,如果我更懂心理学,如果我那晚没有睡着...”沈慕言的声音依然平静,但许燃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波澜,“我也曾被无力感吞噬。看着最爱的人滑向深渊,却抓不住他。那种感觉,许燃,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。”
许燃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打量沈慕言。这位总是温文尔雅、似乎永远游刃有余的心理医生,眼中也有伤痕。那种伤痕不是写在表面,而是深藏在瞳孔深处,像是经过漫长岁月打磨后的印记。
“我们是同类,许燃。”沈慕言轻声说,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脆弱,“都在尝试治愈别人留下的伤口。你通过抓捕毒贩来阻止更多悲剧,我通过治疗创伤来修复破碎的心灵。我们都选择了直面黑暗,即使那黑暗曾经吞噬了我们的一部分。”
治疗室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。窗外的阳光已经偏移,光线变得更加柔和。远处传来城市模糊的喧嚣声,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。
许燃缓缓弯下腰,捡起掉落的棋子。他的动作很慢,仿佛每一个移动都需要巨大的努力。他将棋子放回棋盘上,手指在光滑的石面上停留了片刻。
“这局还没完。”他说,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,但少了一些空洞。
沈慕言点点头,回到自己的座位。他们继续下棋,没有再谈论创伤,没有谈论姐姐,没有谈论父亲。只是下棋,棋子落下,发出清脆的声音,像是在对话,在诉说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。
当最后一子落下,许燃轻声说:“我输了。”
沈慕言看着棋盘,确实,这次是他赢了。但他知道,真正的胜利不在于棋盘,而在于许燃愿意继续坐在这里,继续这场对话,继续这场治疗。
“下周同一时间?”沈慕言问,开始收拾棋子。
许燃点点头,站起身。走到门口时,他停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,但声音清晰地传来:
“她最喜欢的舞是《天鹅之死》。每次表演,我都会在台下看。即使在我最叛逆的青春期,也从未缺席她的任何一场演出。”
门轻轻关上。沈慕言坐在椅子上,看着棋盘上残存的棋局。黑棋和白棋交织,像是两个灵魂在对话,在挣扎,在寻找出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