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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十五岁那年的夏天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黏腻的燥热,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。就是在这样一个让人提不起精神的午后,张极像一阵不合时宜的、带着凉意的风,闯进了我的视野。
那是在市图书馆靠窗的角落,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,牛仔裤长的有点拖地,正低着头专注地写数学作业。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,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,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。我们学校居然有这么帅的吗...我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。
鬼使神差地,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。他似乎察觉到了,抬眼看了我一下。那双眼睛,像浸在泉水里的墨玉,沉静的,带着点疏离。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慌忙低下头,假装翻看自己带来的那本英语书。
时间在静谧中流淌,只有书页翻动和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。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,像一块磁铁,吸引着我所有的注意力。他看得很投入,偶尔会拿起那杯奶茶喝一口,喉结轻轻滚动。我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:他的声音会不会也是这样甜甜的?
后来我才知道,他的声音和我想的不大一样。是一种独特的醇厚的像红酒一样的嗓音。
自从那次图书馆的偶遇后,我发现自己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他的身影。我知道了他叫张极,比我大一届,在学校里算不上风云人物,但似乎挺受欢迎,尤其受女生欢迎。原因无他,长得帅,成绩好,而且据说运动神经很好,喜欢骑自行车和玩滑板,身上总有种清爽又有点酷的气质。
我打听到这些零碎的信息,像揣着宝贝,心里既满足又空落。满足于知道了他多一点,空落于我们之间似乎毫无交集。
真正让我们说上话的,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。
那天放学,我没带伞,被大雨困在了教学楼门口。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,一把黑色的伞悄无声息地举到了我的头顶。
我诧异地回头,对上了张极那双平静的眼睛。
“没带伞?”他问。
我愣愣地点了点头,脑子有点空白。
“走吧,送你到校门口。”他言简意赅,语气自然得仿佛我们早已相识。
伞不算太大,我们并肩走着,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,混合着一种像是阳光晒过的味道,很好闻。他走路很稳,手臂偶尔会因为动作轻轻碰到我的,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感。我紧张得手心冒汗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快到校门口时,他忽然开口:“你叫○○?”
我猛地抬头,惊讶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了平直:“听你朋友这么叫过你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名字很好听。”
那一刻,我感觉周围的雨声都消失了,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。
到了校门口,我家的车已经等在那里。我红着脸跟他道谢,他只是点了点头,说了句“路上小心”,便举着伞转身又融入了雨幕中。
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图书馆的初遇,和雨中共伞的那短短几分钟。我知道。
我大概是喜欢上这个叫张极的男生了。
这之后,我们算是认识了。路上遇到会点头示意,偶尔在图书馆碰到,还是会坐在彼此熟悉的位置,但很少交谈。他看起来总是有点淡淡的,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。但我发现,他其实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。
有一次,我看到他在操场边耐心地教一个低年级的学弟玩滑板,动作细致,语气平和。在校外的小吃街,我遇见他毫不犹豫地帮一个摆摊的老奶奶扶起了被撞倒的杂物箱。还有一次碰见他和朋友打闹时笑的毫无形象的弯腰。他做起这些事来很自然,仿佛本该如此。这些细节,像一点点星光,汇聚起来,照亮了我心里那个关于他的、越来越清晰的形象。
我决定主动一点。
我知道他喜欢甜食,于是开始研究怎么做。失败了无数次后,终于做出了一杯味道还算不错的。在一个周六的下午,我揣着那杯精心制作的、用保温杯装好的香草奶昔,来到了他常去的那个滑板公园。
他到的时候,额头上带着细汗,看到我,明显愣了一下。
“小桔?你怎么在这儿?”
我鼓起勇气,把保温杯递过去,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:“我……我自己做的香草奶昔,听说你喜欢甜的,尝尝看?”
他看着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,然后是些许的困惑,但没有拒绝。他接过去,打开盖子喝了一口,然后仔细地品味着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嗯,”他点了点头,表情没什么变化,但语气还算温和,抬头对我笑了笑,“挺好喝的。谢谢。”
虽然只是简单的“挺好喝”,却足以让我开心一整天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有轻微的洁癖,不太轻易接受别人给的食物,尤其是自制的。他当时能喝下那杯奶昔,大概已经是某种程度的破例了。
就这样,我开始笨拙地对他好。给他带我自己烤的小饼干(虽然偶尔会烤焦。),在他打球后递上一瓶水,假装不经意地路过他班级的窗口……我表现得足够明显,连我身边的朋友都看出来了,调侃我在进行一场伟大的倒追工程。
张极的态度始终有些模糊。他从不拒绝我的好意,但也很少主动。他会在我送饼干的时候,淡淡地说声“谢谢”,会在我路过他班级时,抬眼对我点点头,会在图书馆帮我占个位置。但他很少主动找我说话,很少对我笑,更不曾有过任何逾越朋友界限的言行。
这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时而充满希望,时而又陷入自我怀疑。他到底喜不喜欢我?还是只是出于礼貌和善良,不忍心拒绝一个女生的热情?
这种不确定性,在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,达到了顶峰。
学校文艺汇演,我们班排练了一个舞蹈节目。演出那天,我穿着租来的裙子,在后台紧张得不行。幕布拉开,灯光打下来,我下意识地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。然后,我真的看到了他。他站在礼堂侧面的角落,靠着墙,目光沉静地落在舞台上,落在我身上。
音乐响起,我努力集中精神跳舞,但心跳始终乱着节拍。演出结束,掌声雷动。我鞠躬谢幕,抬头时,下意识地又看向那个角落。
他还在那里。并且,他对我笑了。
不是之前那种转瞬即逝的,而是一个清晰的,带着温度的笑容。灯光昏暗,但我确信自己看到了。那一刻,所有的忐忑和不确定,仿佛都找到了答案。
汇演结束后,我在后台卸妆,听到同班的女生在兴奋地议论。
“刚才看到张极了诶!他居然来看汇演了!”
“是啊是啊,他平时这种活动都不参加的。”
“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家小桔啊?”
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。
等我收拾好东西走出礼堂,发现他就站在外面的路灯下,手里拿着我那件常穿的外套。
“晚上冷,穿上吧。”他把外套递给我。
我接过外套,心脏砰砰直跳,小声问: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他双手插在裤兜里,目光看向远处,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低沉:“来看看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侧过头看我,路灯的光线在他眼睛里洒下细碎的光点,“你跳得很好看,○○。”
我们并肩往校门口走,谁都没有再说话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气息。快到门口时,他忽然停下脚步,很认真地看着我。
“○○○,”他又叫了我的全名,语气郑重,“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。”
我一愣,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他似乎叹了口气,眼神里有些无奈,又有些……心疼?“我的意思是,你不用总是追着我跑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,鼻子开始发酸。他这是……要拒绝我了吗?
就在我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,他忽然伸出手,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。他的手掌很大,很温暖,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温柔。
他看着我瞬间呆住的表情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个笑容带着点他特有的、闷骚的好笑意味。
“因为,”他收回手,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。
“你可以站在原地等我。我自己会走过来找你。”
那一刻,世界仿佛安静了。所有的不安、猜测、委屈,都被他这句话轻轻抚平。原来,他不是无动于衷,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,在向我靠近。
后来他告诉我,他早就注意到我了,在图书馆那次并非初遇。他说我像个永远充满能量的小太阳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让他忍不住想靠近,又怕自己的不擅长和女生交往会灼伤我。他说他习惯了把事情放在心里,习惯了观察和等待,所以他一直在看着我,看着我是如何笨拙又执着地,一点点照亮他的世界。
我们的关系,就在那个演出后的夜晚,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确定了。没有正式的告白,没有矫情的言语,只有他那一句“我会走过来找你”,和他揉着我头发时,那双盛满了温柔和笑意的眼睛。
我知道,这只是我们故事的开始,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那时候的我,紧紧攥着这份刚刚确定的幸福,天真地以为,只要我们在一起,就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