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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江遇旧识

剑骨焚灯

第二章 临江遇旧识

乌篷船在寒江中行驶了整整一夜,第二天清晨,风雪终于停了。

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,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江面上,波光粼粼,暖意融融。江面上渐渐出现了往来的商船和渔舟,喧嚣的声音打破了冬日的沉寂,与昨日黑石渡的阴森恐怖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沈砚靠在船篷上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胸口的伤口依旧很疼,一动就牵扯着伤口,隐隐作痛,可比起昨日的剧痛,已经好了不少。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包扎,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大半,边缘处还在微微渗血,不过出血量已经明显减少了。

“小公子,你醒了?”老艄公察觉到沈砚的动静,转过身,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,“太好了,你终于醒了。昨日你晕过去之后,老汉还以为……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。”

沈砚虚弱地笑了笑,说道:“老丈,多亏了你,不然我昨天就死在黑石渡了。这份恩情,我沈砚记下了。”

“举手之劳而已,谈不上什么恩情,”老艄公摆了摆手,说道,“你是个好孩子,不该死在那些魔头手里。对了,前面就是临江府的码头了,我们到了那里,就找个医馆给你治伤,好好休养一段时间。”

沈砚顺着老艄公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座繁华的城池,城池依山傍水,城墙高大雄伟,城门处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,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。那便是临江府,江南一带的重镇,也是江湖各大门派、各路人士聚集之地,鱼龙混杂,既有名门正派的弟子,也有江湖败类,还有不少富商巨贾、文人墨客。

“终于到临江府了。”沈砚心中一喜,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可刚一用力,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,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,又坐了回去。

“小公子,你慢点,别着急,”老艄公连忙扶住他,“你的伤还很重,不能乱动,等到了码头,老汉扶你下去。”

乌篷船缓缓靠近临江府的码头,码头之上,人声鼎沸,搬运货物的苦力、叫卖的小贩、往来的行人、身着各色服饰的江湖人士,络绎不绝。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、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酒香,热闹非凡。

老艄公将船停靠在码头边,拴好船桨,然后扶着沈砚,一步步走下船板,踏上码头。沈砚的脚步有些虚浮,每走一步,胸口的伤口都像是被撕裂一般,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,可他还是咬着牙,坚持着往前走。

“老丈,附近有没有什么医馆?”沈砚喘着粗气,问道。

“有有有,”老艄公点了点头,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街道,说道,“前面那条街上就有一家‘济世堂’,是临江府最好的医馆,坐堂的李大夫医术高明,治好过不少重伤的人,我们就去那里。”

说完,老艄公扶着沈砚,一步步朝着那条街道走去。一路上,不少人都朝着沈砚看了过来,目光中带着好奇和疑惑。沈砚身上的青衫沾满了鲜血和泥污,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,腰间的短剑依旧露在外面,清冷的剑光隐隐可见,一看就知道是刚经历过厮杀。

临江府的人见多了江湖纷争,对于这种浑身是伤、带着兵器的少年,也见怪不怪,只是大多避而远之,生怕惹祸上身。

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他们终于来到了济世堂门口。济世堂的门面很大,门楣上挂着一块木质的牌匾,上面写着“济世堂”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,字体鎏金,熠熠生辉。门口两侧挂着一副对联,上联是“但愿世间人无病”,下联是“何愁架上药生尘”,透着一股医者仁心的气息。

走进济世堂,里面宽敞明亮,摆放着几张桌椅,不少病人坐在桌椅旁等候就诊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。堂内的柜台后,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、须发皆白的老者,正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李大夫。李大夫正低着头,给一个病人诊脉,神情专注。

“李大夫,李大夫,麻烦您快看看这位小公子,他伤得很重!”老艄公扶着沈砚,快步走到柜台前,急切地说道。

李大夫抬起头,看了沈砚一眼,当看到沈砚胸口的伤口和浑身的血迹时,眉头微微一皱,随即点了点头,说道:“快,把他扶到后院的诊室里来。”

说着,李大夫起身,领着老艄公和沈砚,穿过堂内的走廊,来到后院的一间诊室里。诊室里摆放着一张病床、一张书桌和几个药柜,药柜上摆满了各种药材,药香更加浓郁。

老艄公扶着沈砚,慢慢躺在床上。沈砚刚一躺下,就忍不住闷哼一声,胸口的伤口被牵扯到,疼得他浑身发抖。

李大夫走到病床边,示意老艄公退到一旁,然后伸出手,轻轻解开沈砚胸口的布条。当布条被解开,露出那道深深的伤口时,李大夫的眼神微微一凝。

那道伤口从沈砚的左肩下方,一直延伸到右胸下方,足足有三寸多长,伤口边缘整齐,显然是被锋利的兵器所伤,伤口深处还在微微渗血,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发炎,情况不容乐观。

“这伤口很深,再晚来一步,恐怕就伤及内脏了,”李大夫沉声道,“而且伤口上沾了寒气和污物,已经有些感染,必须立刻清创缝合,否则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沈砚点了点头,虚弱地说道:“有劳李大夫了,只要能治好伤,多少钱我都愿意付。”

他身上没多少银两,可他知道,治病要紧,就算是砸锅卖铁,也要把伤治好。

“钱的事情以后再说,先治病要紧,”李大夫摆了摆手,转身走到药柜前,取出一些药材和工具,然后回到病床边,说道,“清创缝合会很疼,你忍着点,不要乱动。”

沈砚咬了咬牙,说道:“李大夫,您放心,我能忍住。”

李大夫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,用火烤了烤,然后蘸了一些烈酒,轻轻刮擦着沈砚伤口上的污物。烈酒刺激着伤口,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,沈砚的浑身瞬间绷紧,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,也没有乱动,只是死死地咬着牙,忍受着剧痛。

老艄公站在一旁,看着沈砚痛苦的模样,心疼不已,却又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在一旁默默祈祷。

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李大夫终于清理干净了沈砚伤口上的污物,然后拿出针线,蘸了一些特制的药膏,开始给沈砚缝合伤口。针线穿过皮肤,每一针每一线,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,沈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眼神也渐渐有些涣散,可他依旧凭着一股执拗,坚持着,没有晕过去。

他知道,自己不能晕过去,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,他要查清赵猛的下落,要报答老艄公的恩情,要在江湖中活下去。

又过了半个时辰,李大夫终于完成了缝合,然后在沈砚的伤口上涂抹了一些药膏,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。

“好了,伤口已经缝合好了,”李大夫松了口气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,说道,“我给你开一副药方,你按时服药,好好休养,切忌剧烈运动,也不要沾水,约莫一个月,伤口就能慢慢愈合了。不过这段时间,你一定要好好静养,不能再与人厮杀,否则伤口裂开,就很难愈合了。”

沈砚虚弱地说道:“多谢李大夫,大恩不言谢。”

“不用客气,医者仁心,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,”李大夫说道,转身走到书桌前,拿起毛笔,写下一副药方,然后递给老艄公,“你拿着这副药方,去前堂抓药,然后回来煎给小公子服用,一日三次,饭后服用。”

老艄公接过药方,连忙说道:“多谢李大夫,多谢李大夫。”

说着,老艄公转身,快步走出诊室,去前堂抓药了。

诊室里,只剩下沈砚和李大夫两个人。李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砚,眼神复杂,沉默了片刻,说道:“小公子,看你的身手和腰间的短剑,不像是普通的江湖游民,你到底是谁?昨日在黑石渡,是不是和黑水帮的人交手了?”

沈砚心中一凛,没想到李大夫竟然知道黑石渡的事情,还看出了自己的来历不简单。他沉吟了片刻,说道:“李大夫,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漂泊者,名叫沈砚。昨日路过黑石渡,被黑水帮的人刁难,无奈之下,才出手反击,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。”

他没有说出自己要寻找赵猛的事情,也没有说出自己身世的谜团,江湖险恶,人心叵测,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,哪怕是救了自己的李大夫。

李大夫看了沈砚一眼,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却没有再多问,只是说道:“黑水帮在临江府一带作恶多端,欺压百姓,劫掠商旅,官府不管,江湖上也没什么人愿意招惹他们。你这次杀了他们的人,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,你在临江府休养期间,一定要多加小心,尽量不要外出,以免被他们发现。”

沈砚点了点头,说道:“多谢李大夫提醒,我会注意的。”

就在这时,诊室的门被推开了,老艄公拿着抓好的药材,走了进来,说道:“李大夫,药材已经抓好了。”

“嗯,”李大夫点了点头,说道,“后院有厨房,你可以去那里煎药。小公子现在需要静养,你们就在后院的客房住下吧,也好方便照顾。”

“多谢李大夫,您真是好人啊!”老艄公感激地说道。

“不用客气,”李大夫摆了摆手,说道,“你们好好休息,有什么事情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”

说完,李大夫转身,走出了诊室。

老艄公拿着药材,去后院的厨房煎药了。沈砚躺在床上,闭上眼睛,脑海中思绪万千。他想起了黑石渡的厮杀,想起了赵猛,想起了自己的身世,想起了那柄短剑。

他不知道黑水帮会不会真的来找自己的麻烦,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找到赵猛,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。可他知道,自己不能放弃,无论遇到什么困难,都要坚持下去。
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老艄公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,走了进来。汤药黑漆漆的,散发着浓郁的药味,闻起来就让人有些反胃。

“小公子,药煎好了,你快趁热喝了吧,喝了药,伤口才能好得快。”老艄公说道,扶着沈砚,慢慢坐了起来。

沈砚点了点头,接过汤药,皱了皱眉头,仰头一饮而尽。汤药苦涩无比,顺着喉咙滑下去,刺激着肠胃,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,可他还是强忍着,把一碗汤药都喝了下去。

“苦吧?”老艄公看着沈砚的模样,心疼地说道,“我这里还有几颗糖,你吃一颗,缓解一下苦味。”

说着,老艄公从怀里掏出几颗用红纸包裹的糖果,递给沈砚。

沈砚接过糖果,心中一暖。他自小漂泊,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,老艄公的善意,让他在这冰冷的江湖中,感受到了一丝温暖。

他剥开一颗糖果,放进嘴里,甜甜的味道瞬间驱散了口中的苦涩,也驱散了心中的一些阴霾。

“老丈,多谢你,”沈砚看着老艄公,真诚地说道,“若不是你,我昨天就死在黑石渡了,这份恩情,我沈砚此生不忘,日后若有机会,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。”

“好孩子,不说这些,”老艄公摆了摆手,说道,“你好好休息,我就在旁边陪着你,有什么事情,你随时叫我。”

沈砚点了点头,重新躺下,闭上眼睛。汤药的药效渐渐发作,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蔓延至全身,胸口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,疲惫感席卷而来,他渐渐陷入了沉睡。

这一觉,沈砚睡得很沉,没有做任何梦,直到傍晚时分,才缓缓醒来。

醒来之后,他感觉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,精神也好了一些。老艄公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打着瞌睡,脸上满是疲惫。

沈砚没有叫醒他,只是静静地看着老艄公,心中充满了感激。他知道,老艄公昨天为了照顾他,一夜没睡,今天又忙着煎药、照顾他,肯定累坏了。

就在这时,后院传来一阵脚步声,紧接着,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李大夫,麻烦您再给我开一副治伤的药膏,我身上的伤口又有些疼了。”

听到这个声音,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,眼中闪过一丝狂喜。这个声音,他太熟悉了,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赵猛!

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可刚一用力,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,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
老艄公被沈砚的动静吵醒,睁开眼睛,说道:“小公子,你醒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
“老丈,我没事,”沈砚激动地说道,指着门外,“你听,这个声音,是赵猛镖头,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赵猛镖头!”

老艄公愣了一下,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声音,说道:“赵猛镖头?就是你说的那个救过你的镖头?”

“对,就是他!”沈砚点了点头,激动地说道,“我终于找到他了,我终于找到他了!”

说着,沈砚再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想要出去见赵猛。

“小公子,你慢点,你的伤还很重,不能乱动!”老艄公连忙扶住他,说道,“我去帮你叫他进来,好不好?”

沈砚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,老丈,麻烦你了,快,快帮我叫他进来!”

老艄公点了点头,转身走出了诊室,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。

沈砚坐在床上,心情无比激动,双手微微颤抖。三年了,整整三年了,他终于再次听到了赵猛的声音,终于有机会见到赵猛了。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赵猛,想问他威远镖局遇劫的事情,想问他这三年来过得好不好,想问他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。

片刻之后,诊室的门被推开了,老艄公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,走了进来。

那个汉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,身高八尺,虎背熊腰,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,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,眼神锐利,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凶悍气息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,腰间挎着一柄长刀,身上的劲装沾着一些泥污,左臂上缠着布条,显然是受了伤。

正是赵猛。

赵猛走进诊室,目光在诊室里扫了一圈,当看到坐在床上的沈砚时,愣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似乎有些印象,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“赵镖头,就是这位小公子,他一直在找你。”老艄公说道。

沈砚看着赵猛,激动地说道:“赵镖头,我是沈砚,三年前,你在山林里救过我,你还记得我吗?”

“沈砚?”赵猛皱了皱眉头,仔细打量着沈砚,片刻之后,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,“哦,我想起来了,是那个被野狼围攻的小崽子!没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已经长这么大了。”

三年前,他走镖经过一片山林,确实遇到过一个被野狼围攻的少年,那个少年瘦弱不堪,却异常倔强,就算被野狼咬伤,也没有放弃抵抗。他一时心软,出手救了那个少年,给了他一些银两和干粮,让他好好活下去,之后就忙着走镖,再也没有想起过那个少年。没想到,今日竟然会在临江府的济世堂,再次见到他。

“是我,赵镖头,是我!”沈砚激动地说道,“我前几日在一个小镇上听闻,威远镖局遇劫,你生死未卜,我就急匆匆地赶过来,想要找你,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你了!赵镖头,你没事吧?威远镖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
听到沈砚的话,赵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愤和愧疚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说道:“威远镖局……没了,所有的镖师,除了我之外,都死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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